言不浔脑袋里的混沌嗡一声炸开,连鞋也顾不得穿,赤脚就往外跑。
苟彧赶紧跟上。
一路跑到旧楼门口,言不浔又猛地刹住脚步。
昨晚太心急,他没仔细看,现在太阳正从旧楼的另一端升上来,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大门顶端“福华小区”几个大字上,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大门边的角落里,以前的旧木头牌牌还没拆,写着:“铁路局第六家属院”。
姜予眠的养母林沛涵,以前可不就是铁路线上的播音员么。
所以,言盏月那架望远镜,看的不是现在这户人家,而是曾经的林沛涵一家。
言不浔原地转了几个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继续分析:言盏月会不会就是因为调查林沛涵才惹上了麻烦?
买院子时,她或许已经觉察到了隐藏的危险,所以户主的名字特意用了言不浔的,又写了国外的电话号码,指望着有人能帮她打一通电话。只要言家察觉异样,一定会有所防范,姜家再豪横,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言盏月毕竟只有十五岁,再聪明也绝想不到,户管所的工作人员根本就没发现电话异常。国外号码又怎样?单位十年后也没开通国际线路呢!
言盏月没能躲过劫数,但又幸好,她留下了言不浔的名字,小院阴差阳错还是落到了言不浔手中。
理清前因后果,言不浔宣告回归人间。
早晨的风裹挟着寒意向他扑来,他才发现大敞的衣服四面八方都漏风,双脚更惨,正浸泡在脏兮兮的水坑里。
苟彧站在一旁无语地看着他,见他终于回神,嘲讽地撇了下嘴角:“冷?”
“冷。”言不浔冷得打哆嗦,也不知烧是退了,还是又加重了。
苟彧高冷地扬起下巴:“你汪一声,我就背你回去。”
稀罕你背?
言不浔逆反心理作祟,凶悍地朝他呲牙:“喵!!”然后不容分说踩上这人的脚背。
一只不够,又踩一只。
可是这样一来就站不稳,他双手搂住了狗子的脖颈。
狗子:“……”
本来想跳脚的,这下跳不起来了。
身体靠近,狗子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心说你这会儿没有安全距离了,贴这么近,小脸还红,看着比路口的小野猫还招狗稀罕。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人,苟彧从耳朵到脖颈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他内心抗拒,身体却很诚实,紧紧搂住了言不浔的腰。
言不浔认真看着他:“……你啥时候学会跳国标了?”
苟彧懵懵的:“啊?”
言不浔收紧手臂,在他耳边低笑:“咱们这姿势,是准备跳着舞,转着圈回去?也不是不行。我一直有个梦想,要和毛茸茸的二狗激情热舞呢。来,听我指挥,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四大爷……”
苟彧:“…………”
言不浔踩在狗子脚上蹦跶。
瞧,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狗子要是没变成人,现在被踩的就是他。
这只蓝眼睛的可爱小狗啊,是他和姐姐之间唯一有生命的纽带,在这个与姐姐失之交臂的早晨,他很庆幸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别人,而恰好就是他。
心里的郁结散了,言不浔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来,他漫不经心向苟彧睇去一眼,苟彧顿时就一个激灵,只觉得春日最好的景致都在眼前了。
出了一点汗,两人有些饿,路边就有早餐摊,言不浔要了两碗牛肉米粉,打算填饱肚子再回家吃药。
牛肉汤底在锅里熬着,醇厚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增。趁现在生意不忙,言不浔招来店里的伙计询问:“小哥,你认识林沛涵吗?”
“林沛涵?谁呀,不认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稚气未脱,看起来刚入社会的样子。
言不浔指指旁边的家属院:“就是原来铁路局的一个火车播音员,大概十年前住这里。”
“不认识哦。”小伙子还是摇头,扯着喉咙喊了声,“妈,你认识一个叫林沛涵的不?”
“谁?林沛涵?”老板四十多岁,盘着利利索索的头发,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吟吟走过来,“问我呀,那可算问对人了,咱们镇才多大,来来回回都是老熟人儿!不过家属院早就不在了,您说的这人我可能见过,要是有照片就好了。”
言不浔想了想,他手机里还真有林沛涵的照片,是从一则花边新闻上截上来的。
照片放大后有些模糊,老板仔细辩认了一会,神情变得微妙。
“嗨,是她呀。对对,她就叫林沛涵,不过大伙儿都不爱提她的名字,我一时没想起来。”
言不浔问:“她人缘很差么?”
“差不差的,不好说。”老板笑容有些勉强,压低了声音,“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不知道,那年月街道抓男女关系严着呢,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跟谁都不提自己的男人,好多人以为她是寡妇呢。
“可是呢,我表弟住她家楼上就知道,她家那个门呀,每个月月初是不关的,半掩着,到了深夜,屋里就会传出男人的声音。你们说这是啥意思?”
不等言不浔反应,老板一拍大腿,有些激愤地大声道,“这就是旧社会的暗门子啊,专做皮肉生意的!”
苟彧倒抽凉气:“兼职?单位不管?”
“啥,兼职?”老板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解释不清,噗哧一声笑出来,“有人写信举报她!可是呢,她也解释,那是她男人。她男人因为工作原因只能半夜到家,歇一晚又走,她还拿出了结婚证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她真有男人?”言不浔想了想,又翻出姜浩海的照片,“大姐,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老板被他那声“大姐”逗得哈哈笑:“我儿子跟你才是一代人,叫啥大姐呀!我看看,这人是谁?我没见过。嗨,反正林沛涵她男人神秘得很,估计全镇没人见过。
“哦,有人说,每个月来她家的男人都不是同一个,这谁又知道呢。反正啊,她是家属院的院花,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老少爷们都喜欢盯着她看,还有人传她和列车长有一腿呢!”
“那她女儿呢,你有印象吗?”
“这倒是没注意。十几岁的小姑娘,大半时间都在学校里,哦,对,她女儿好像在外地上学,不常回家。”
“是这个人吗?”言不浔又拿出姜予眠的照片给她辨认。
老板摇摇头:“实在想不起来了,没印象。”
这就没法证明姜予眠的身份了,不过该了解的信息,言不浔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他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很快,牛肉米粉就煮好了,为着他那声“大姐”,牛肉多加了一倍,在白玉色的汤碗里垒得高高的,瞬间让人食指大动。
苟彧掰开筷子递给言不浔,两人正要开吃,忽然一只手从天而降,操起言不浔的碗泼撒在地上。
姜予眠和许延带着拍摄团队,怒气冲冲地瞪着言不浔:“你来这儿干什么?”
言不浔挑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