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的,稚嫩的孩童。轻易就会被毁坏,却依旧燃烧得饱胀出火星的灵魂。不,应该说应昭平日也是如此,自顾自地发光,扰人清静。
闻一鸣不喜欢这样,他讨厌这个小孩,他想着。
“哥哥!”
“诶诶你小心点!”梅比斯托着往外扒拉,试图扑进闻一鸣怀里的小号应昭,有些手忙脚乱,他无奈地将应昭放下,然后就看见这人迈着小短腿抱住了闻一鸣的腿。
闻一鸣僵硬了,进退两难,过了一会他妥协了,用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抱起应昭,这会儿他那股怒气跟风吹过的烧完了的火塘一样,只剩乱糟糟的灰。
刚才还闹腾的应昭被抱着就安静下来了,他把脸埋进闻一鸣颈窝,动也不动。
“……”闻一鸣叹气,对着梅比斯说:“去换点物资,顺便给我做点线香。”
“哦,遏制污染物的……刺激点的还是温和的?”梅比斯鼓囊着,“我之前给你用的那种?”
“梅比斯,别使坏。”闻一鸣歪了歪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的把戏?在实验室的我随你折腾也就罢了,看见小孩就涨点良心吧。”
“怎么能算是折腾!”梅比斯的心虚也就拇指盖那么大,“良药苦口,对于香来说也是如此才对,虽然痛是痛了点,但好得快啊!”
虚张声势完了的他看见闻一鸣波澜不惊的样子,一下没了脾气,“知道了……”
闻一鸣看着梅比斯推门又关上,砰得一声告知了动手那人的不愉。
他懒得管那位坏心眼的叛逆小孩,转而摸了把怀里孩子的头发,慢悠悠地说:“先下来。”
“哥哥。”小孩很听话地照做了,却也没那么听话地询问道:“为什么你突然长大了,还看起来不喜欢我,你去当别人的哥哥了吗?”
很好,闻一鸣看似稳得一批,心里拔凉拔凉的,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他沉默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应昭会叫他哥哥。
另一边的幼年应昭将沉默当作了默认,他有些早熟,被惯出一副耿直的样子,想到什么就问了,他想去拉闻一鸣的衣角,但是那人高出不知几何的身躯看着很陌生。
应昭的哥哥应该是不喜欢紧身衣的,但是面前的人穿着特殊皮质的作战服,黑色的紧身衣还带着绑带,和经常出入污染区的武术指导大叔一样装扮,裤脚和袖口都缠了一圈,他根本没地方下手,哥哥明明喜欢柔软的棉质衬衫,外套也从来不会扎紧,因为应昭一紧张就想捏哥哥的衣服。
好烦,但是不能跟哥哥发脾气,小小的应昭咬牙,鼓起腮帮子憋住眼泪。
这些情绪因为小应昭根本不懂契的效力而一点也没掩饰地涌进闻一鸣的脑子,他后知后觉眼前的小孩委屈地快哭了。
“……不。”闻一鸣憋了半天,艰难地吐出一句,“我没有别的弟弟。”
你也不是我弟弟,这后面半句他憋着没说。闻一鸣,闻家现任家主那一脉的独生子,旁系子女倒是不少,但归根结底只是亲戚,他非常明白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根本没心思要第二个,何况在那个位置上,也没人想闹出私生子的风波。
“好吧,哥哥,我相信你。”应昭乖顺地说。
只是契约的另一方清晰地感受到这小孩打算将那个没见过面的假想敌弄死的心情愈发热烈。
很好,这也是个黑心的叛逆小孩。
闻一鸣不意外。
他感到熟悉,但他想不起来。他的幼年如同干涩的石榴皮,在有关污染的那场大病后被烧得一塌糊涂,甚至连照片上父母的眉眼都认不清,他隐约猜到了曾经对应昭的一见钟情源自那些记忆,而这个小孩验证了这一点。
可是那又怎样?成年的应昭并不会为他停留,他们就好像仇人一般因为被迫的契约针锋相对,这是他藏在那个二楼不会开灯的天街37号得到过无数次的回答。而之后呢?他因为污染面目全非,那些没法抑制的独占欲全都反噬到闻一鸣自己身上,他成了病人,对一切都厌倦。
而这些,没有必要迁怒一个小孩。
他又一次无可奈何地哄着人,就像那些模糊不清的暧昧和讽刺都泯然,找不出半点影子。
“过来。”他的声音很轻,“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