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可知,一切听陛下安排。”
洛回雪站在一旁仔细听着,推断盛令辞这次回京十有八九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一会儿,有人来请盛令辞。
两人目送他离开,直到人消失在转角顾流风才想起问洛回雪,“雪儿,你方才从楼梯上下来时,想跟我说什么?”
洛回雪经过王静思这一茬,身心俱疲。
她怔怔看着顾流风熟悉的脸,忽地觉得有些陌生。
“雪儿,雪儿?”顾流风抬手在她眼前挥舞,“你别生气,我知道刚才委屈了你,但是……”
顾流风微微侧头,贴在洛回雪耳边压低声音,“近日户部在查账,恰好我父亲手里有一笔款项出了问题,所以……”
洛回雪领会到他的未尽之语,顾流风怕惹怒王静思,顾伯父要遭难。
顾流风轻言细语哄道:“雪儿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我以后一定离王静思远远的。”
他这么一说,洛回雪心里纵有伤心也不得不压下,再者顾家若被牵连,她也寝食难安。
罢了,左右看在两人多年情谊,顾伯母还是她母亲的闺中好友,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宠爱,她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心里终归是埋下一根刺,不痛却膈应。
“好雪儿,我知道你不会真生我的气。”顾流风见洛回雪脸色稍霁,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来,桃花眼一挑,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快笑一个。”
洛回雪被他无赖的样子逗笑了。
船舱角落,盛令辞无声凝视着郎才女貌的两人亲密无间,藏在广袖中的右手悄然收紧。
他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心却空茫茫地如浮在云端。
洛回雪跟在顾流风旁边往舱内走,坐下来时猛地发觉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不见了,顿时大惊,须臾间强行压下内心慌乱。
顾流风注意到身边人心神不宁地看向船尾楼梯口,关心道:“在找什么呢?”
洛回雪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差点以为顾流风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洛回雪强装镇定,“看看什么时候能到岸。”
“估计还有半个时辰。”顾流风对洛回雪一百个耐心细心,“累了么?”
“有点。”洛回雪为防止自己露出破绽,右手支起额头,闭眸假寐,恰好挡住顾流风探究的目光。
二层发生的事,她最初是想告诉顾流风。
她相信他只会心疼她,怜惜她。
洛回雪迫切地想告诉他当时自己多么害怕,多么无助,又是凭着一股怎样的孤勇支撑自己去找他。
她的千言万语,百转心情都在他让自己向王静思认错的时候化为湮粉。
然而洛回雪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悲春伤秋,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遗失的香囊。
最好的结果是掉在二楼某处亦或者落入湖里,最糟糕的是……
洛回雪脑海中迅速回忆那个登徒子的一切特征,身材高壮,胸膛宽厚,掌心有力,炙热的呼吸,强势的拥抱,罕见的冷香……
耳根子莫名烧了起来,她试图根据仅有的轮廓去还原样貌,盛令辞的脸没由来出现在脑海中。
洛回雪猛地睁眼,轻轻摇头,迅速将这不切实际的臆想从脑中甩掉。
谁都有可能,绝不会是盛世子。
他从始至终都在一层船头,况且以他的人品心性,断然做不出轻薄女子之事。
但能够符合这几样的,在场的男子之中又能有谁?
她之所以认错人,判断的最大依据是来人的身高。
顾流风身长八尺,比寻常大陵男子高大,再加上他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黑暗慌张之下,才叫洛回雪认错了人。
如今想来处处是异常,他救下自己后一言不发,想必是怕出声露了破绽。
都怪她大意,若不是她先开口误把对方认作顾流风,他也未必会想到冒名顶替。
洛回雪心里后悔极了。
登徒子不敢露面,一定也是怕惹麻烦,所以他应当不会拿走她的香囊……吧。
洛回雪不敢确定,香囊上有她做的特殊标记,万一登徒子以此威胁自己……
洛回雪顿时两眼一黑。
“船舱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她想找出那个人,以后方便避开。
“我陪你。”顾流风跟着站起来。
洛回雪沉吟片刻,点头答应。顾流风在旁边也好,说不准那登徒子看见后会露出心虚之色。
两人并肩走在甲板上,不少人和他们一样出来透气。
大伙的脸上还有些许残留的惊魂未定,但与灯灭之时的恐慌相比微不足道。
洛回雪听见不少人在庆幸幸好今日盛令辞在场,及时压制住混乱的场面,否则慌乱之中必定有人会落水,或在推搡中受伤。
巡视一圈,洛回雪锁定三个人,可稍微打听一番后又被排除。
他们都有十足的不在场证据,一直与自己友人在一起,没上过二层。
到底是谁?
洛回雪目光逡巡间不经意看见独坐在船舱内的盛令辞。
窗檐下挂着半扇细蔑卷帘,恰好挡住他上半张脸,只露出刀削斧砍般锋利的下颌。
前方的梨花云纹案几上放了套缠枝青花的茶具,沏上热茶。
他端着茶杯放在胸前,上空升腾起袅袅白烟,如雾如丝缠上修长有力的指节。
一柔一刚,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似乎察觉到有人窥探,盛令辞放下茶具,抬手掀帘。
猝不及防,两人再一次隔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