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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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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目光落在雨里,没有固定注视的对象,只是为了躲开他的视线:“我喜欢雨把人一个个分隔开的感觉,伞底下就是你一个人的世界。”

“但是一把伞下如果有两个人就太挤了,你不这样觉得吗?”

伞不是重点,他一定知道我其实指代那个夜里情迷意乱的吻。事态的发展太快了,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留在港-黑,思来想去我还是爱惜自己。我的眼睛告诉他:你完全可以当那个吻没发生过。

于是我便可以当森鸥外提过的戒指不存在。它不是不好,我也并非不动心。

它只是不合适。

“嫌挤是吗?”中也开口,“这样的话就替我拿好帽子啊,我的帽子禁不起淋雨。”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不容拒绝地把帽子扣在我脑袋上,把伞柄塞进我的手心。接着后退一步,他艳丽的发色因为淋湿变得颜色更深,年轻男人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渐渐黯淡,像消失在雨里,[书]说:“要不然你从了他吧,我喜欢他那样的后爹,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我骂了句“谁给你当妈谁倒霉,早知道不找你当电子宠物”,把它的访问权限从脑子里删掉。

-

中原中也闷声向前走,雨水本身算不了什么,麻烦的是它带来的湿滑和行动不便。有几根发丝黏在眼皮上,他烦躁地拨开,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他们那种人,他心想:她,太宰,boss,他们有着同样的眼神。那种豁然和满不在意的眼睛,本质上看不起任何人,事态的发展必须抓在自己手里。想到她刚才的眼神,他就更生气了。第一眼明明对向自己伸出的手感到很高兴,高兴之后不是握上去,而是下意识警惕地把手挡开,对来人喊滚远一点。

她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根本不对别人抱期待啊?

走了几十米后,他注意到身后不寻常的哗啦水声,自己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头顶的雨也止住了,转为撞击在伞面上沉闷的滴答。

“如果让伞的主人淋着雨离开,就太过意不去了。”为了使伞面尽可能的遮挡雨水,我靠得很近,几乎轻佻地揽着他的肩膀,“起码,让我把你送到目的地,再借我这把伞吧。”

“还有中也,自己的帽子自己保管,这可是你辨识度和增高的关键。”

那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到他恶劣的笑容,他一把抢过伞,重力的操纵下,他的头顶形成了真空带,从头到鞋面蜕变得干爽无比。本该淋到他头上的雨加倍转移到了我的头上,我的衣角很快沉重得能拧出水,上秤估计会多出半个我的重量。

我:“……”

-

中原中也的私人公寓就在百米开外,成了我们俩避雨的第一选择。

据说,森欧外当初曾想过给太宰跟他安排门对门的公寓,被两个人同时惊恐地拒绝了。

就豪华程度和便利性而言,中也的公寓无可挑剔。高级住宅地段,两间不算小的卧室,厨卫书房一应俱全。我殷羡地说你们港-黑福利可以的,他睨了我一眼,说那怎么没见你留下当干部,我只能讪笑。

进门后,我发现生活的痕迹却几近于无,装修是一股高级酒店的风格,想必全权委托给了设计师。中也解释说他平时住总部,这里一年到头住不了几次。

他抛给我一条毛巾。领我到了客卫,把备用的洗漱用品指给我看,洗发水、肥皂、护肤品一应俱全,都是男士款,散发清冽的海盐气味。中也强硬地说:“现在,去把自己洗干净,我的公寓可不允许有脏兮兮的野生动物。”

我不喜欢他的口气,想到我出于对方的好意才站在有屋顶的空间下,我没跟他顶嘴:“好吧。”

我说:“那我们就先洗澡,再吃饭,再……”

客卫的门砰地关上,连带吊顶微微震动,中也隔着门骂我笨蛋。毛巾底下,我忍不住闷闷笑了很长时间,才打开淋浴间的花洒。

再次出来的时候我路过了主卧,中也同样洗了个澡,收拾了一番。正在往身上套兜帽衫,衣料包裹住他柔韧,充满爆发力的上半身。他身上经年累月的伤不少,有枪的痕迹,烧伤的疤面积最大最难消除,每一道都诉说着经历。透过镜子的反光看到我,他不悦地眯起眼睛:

“很难看吧?”

“不,”我说,微微一笑,“很漂亮。”

他的蓝眼睛瞪大了一圈,貌似想反驳,最后撞开我的肩膀走进厨房找可以吃的东西。

“先说好,”他恶声恶气地说,“我不常在这里住。”

他打开冰箱上层,一旁围观的我正好和冻得硬邦邦的火鸡对视,我下意识打了个招呼。

中也:“……”

“要不然你开一瓶红酒得了,”我提议,“有苏打饼干吗?”

之后我故意把饼干屑掉在他昂贵的长绒地毯上,他骂了我一句,找来了吸尘器,让我坐在沙发上把脚抬起来。我一边笑,一边发尾的水全都滴到了他的沙发里,一块一块都是微微凹陷的圆形湿痕。好不容易他忙完坐下,发现沙发坐垫是湿的,他骂骂咧咧地找来了一条毛巾替我擦头发。

玫瑰淋过雨的味道近乎浓烈,熏得我也有了醉意,中也冷不丁问:“你为什么纵容太宰。”

他对边界感有种敏锐的直觉。

“这也难免吧,”我说,“毕竟如果森鸥外下令让他杀了我,搞不好太宰就跟我私奔了。但是你呢…”

我冲他笑:“你会杀了我吧,中也。接着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刻下我的墓碑?你会每个星期都去看我吗?”

他替我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改为用手指深深插进我蜿蜒的黑发,力气控制在不会拽疼我的程度,我脑后的头皮感受到轻微的牵扯。他的蓝色瞳仁变得无情,浑浊。

“别装无辜了,”他残酷地笑了一声,“是我埋你,还是你埋我,不到那一天恐怕说不准。”

“我猜你能走出港-黑,一定和boss达成了某种协议。你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最好不要成为我的敌人。假设到了那一天,你有无法被说服的理由,我有我的立场。况且,难道你就会手下留情了吗?”

我的脉搏在半明半晦中狂跳起来。有多少次,死亡带给我的不是恐惧,而是上瘾般的刺激。我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在他的锁骨下方有条刀疤,它靠得离心脏太近了,也太整齐了。什么样的人才能接近他如此近,却不会引起他的警觉,我猜不是朋友就是同伴。隔着衣料,我静静地将指尖停顿在那里:

“这是你得到的教训吗?”

爱和死确实一样强大。

但我在乎的根本不是他的回答,我喝了两杯蔻修酒。这个味道太甜了,猩红地粘在我的上颚,糖分高到能把唇瓣黏在一起。热水澡让我彻底放松,也让我的脑子有些缺氧。鬼使神差间我已经吻了中原中也,这一次轮到他尝到我吻里酒精的味道。我吻了他一次,之后停了下来,看看他脸上是否有任何愤怒的迹象。我猜我的眼睛一定浑浊得很厉害。中也讽刺地盯着我的嘴唇,然后是我的眼睛:

“这算什么,安慰?”

“不,”我的嗓子有点哑,“这是给好孩子的奖励。”

于是他没有了犹豫的理由。

......

-

第二天上午,中也估计给那个女人空出足够多的休息时间,他抱着牛皮纸袋装的日用品和早餐上楼。明知道买了根本不会用得上,新鲜食物会在几天内腐烂,耐储存的东西几个月都不一定有打开的机会。这就是他这栋公寓的状态,苍白,停滞,存在于时间以外的空间。

所以为什么要买呢?他忍不住骂自己不争气。

进门的时候,他闻到玫瑰甜腻的香气。

但是玫瑰不见了,人也不见了。整间公寓恢复到她来之前的状态。毛巾在烘干机里还是烫的,食品柜补充了牌子一模一样的苏打饼干。

要不是餐桌上两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和留言条,他几乎以为她没来过,也几乎以为她会给他留再也不见。

[首先可以肯定,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忘记我这样有魅力的女人]

没错,是她写的,别人都仿不出的欠扁口吻。

[谢谢你的收留],纸上第二句写道,她有一手非常漂亮的钢笔字,最后一句是:

[很高兴认识你,中也]

闻人肆离开了横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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