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王峥被打得偏过头去。
“你若是想我反抗,我现在就能打你。”姜芷微握着发麻的手冷静的出声。
他似乎有些被扇蒙了,明明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方。
姜芷微现在想起那个孩子,那如同刮骨一般的痛感好像还在身体之中存在,恍惚地以为后来几年的平静时光才是梦境一般,痛苦地、煎熬地日子才是真实。
真实地让人几乎失去活着的勇气。
她和王峥的孩子,
——她的夺命剑亦是她的护身符。
“你既然恨我,就不要高看我,”姜芷微衣袖下的手在微微发颤,“我若是那种会后悔的人,又如何能成为今天的样子。”
她能一步步走到如今,除了百般筹谋之外,还有就是够狠心罢了。
王峥忽然放声大笑。
“原来不需要的时候,连装可怜都不会了。”
像是忽然之间看清了什么一般,说罢之后,便转身走了。
这似乎是一场迟来的争吵,应当发生在八年前,应天府结案的那个晚上。
只是那时候的她和姜正均在外祖家的马车上,匆匆赶往琅琊州。
身心疲惫地、狼狈地逃跑,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两家的大人处理,也没有勇气再见王怀川。
再见又如何呢?恢复了世家女的身份就能抹去曾经做小伏低为奴为婢的日子了吗?就能高攀上长安侯世子了吗?
她没想过,也不敢想,能和正均能离开那魔窟,便就够了。
王峥推开门,湿冷的空气吹起姜芷微的裙角,她轻轻靠在高大的书架旁。
“袁州到燕京的路不太平,我已应下你弟弟,要将你送到京城。”
他停在门口,似乎在等一些回应。
王峥与姜正均同朝为官,自兆康二年公案之后从未断了联系,毕竟王峥确是帮了他们许多。
姜芷微沉默半晌,强撑着笑意:“看来军饷吃紧,骠骑大将军也接这种押镖的活了?”
这大抵不是王大人想听的话。
“季大人也知道,你的行李已经安顿在我的车架之中了,”他轻声道,“这次姜夫人总不会再任性了吧。”
王峥一直对姜芷微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明明一天前还温柔小意的女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他不信挽月对他真的连一丝情意都没有。
可是姜芷微还是走了,甚至当面的告别都没有,就像王峥是一个无关的人一般,只能通过别人再了解到她的消息。
任谁都不会甘心吧?
明明还下着雨,带着水珠的油纸伞靠在墙角,王峥似乎是一刻都再待不下去了,径直踏进雨里,春日的雨水落在他的发上、衣衫上,贴在胸口,许是又要引得小丫头惊叫了。
姜芷微吹了蜡烛,站在廊前,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雨丝落下的样子映在眼底。
还真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原是找的借口早些去燕京,远离这个人视线,好好静一静心再去面对京城那些豺狼虎豹的。
离那所谓的祖母寿辰还有好几个月的日子,时间上是余裕到可以游山玩水找个喜欢的地方小住几日的。
但现在却是陷入前有狼后有虎的两难境地了。
王峥和燕京苏家,她一个都不想应付。
只是若一定要选择的话,她还是会选择王峥。
但可笑的是她不敢细想其中的因由。
离开的那天,姜芷微才发现自己零零散散地采买,竟是攒了两车的东西,有些便于携带的干货吃食,有些搜罗来准备在路途中解闷的话本子,还有给弟弟一家带的手信,有些举家搬迁的架势。
之前那个半夜被王峥吓出房间的小丫鬟是姜芷微从琅琊州带来的,自然是要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季幼萱攥着帕子嘤嘤哭着,姜芷微弯下腰柔声哄着她,王峥骑着马在远处与季大人寒暄,借住了几月,又是朝廷大员,少不得依依惜别一番,攀些情分。
王峥骑马的样子是好看的,身姿挺拔,英武不凡,□□的那匹马看着也有些眼熟。
姜芷微看得有些出神,忽而感觉衣袖被轻轻拉了下,竟是苏夫人。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姜芷微:“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许是在府上的日子太过轻松惬意了,便不觉时间流逝。”谈到此处姜芷微也有些感慨。
“之前晋翎那小子唐突夫人了,”苏夫人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忍住,帮着又再说了几句,“他...与家里人都说过了,对芷微你确实有几分真心。”
“只可惜我年岁大了些,”姜芷微笑着打圆场,她难得地说了句真心话,“这样好的儿郎找个年纪相当的姑娘相互扶持才好。”
话已至此苏夫人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适当地表达了做姐姐的关心:“晋翎他过几月许是要上京会考,我家在燕京没什么熟人,不知道时候夫人可愿扶照一二?”
“这是自然的,”姜芷微拍拍苏夫人的手,笑道:“受了苏夫人这么久的照顾,我倒盼着你们一家都能入京呢,好让我还一还这份人情。”
这自然也是客气的话,燕京的姜府从来不是姜芷微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