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以为宝琴要彩衣娱亲,点头赞道:“不错不错,你去母亲跟前走一遭,她必定以为蝌弟痊愈了,你明儿个就跑船去吧!”
宝琴正色道:“既如此,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宝钗脸色一变,道:“你这是何意?你想做什么?”
宝琴拉着宝钗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我们与花家翻了脸,但一时之间又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以跑商路。既如此,不若让我去吧!我幼时跟着父亲,走过大江南北,甚至海外诸国。不是我自夸,我记得的路,比一般商帮知道的还多呢!姐姐,你守在家里管着铺子,我带着几个年轻的管事去外头闯荡,不出三年他们就能上手……”
宝钗大惊,急忙摇头道:“不可如此,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若是遇到强盗贼子,怎生是好?”
宝琴笑着击了击掌,贺章虎走了进来,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小人愿陪二姑娘走这一遭。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保护二姑娘的安全!”
这个贺章虎本就是镖师出身,后来受到宝钗父亲的赏识,被提拔成为了管事。他为人忠心,但做生意上差了点头脑。
宝琴道:“你看我这身打扮,哪里看得出来是女子?又有贺管事保护我,姐姐,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宝钗听得心痛不已,都是因为她得罪了花家,害得宝琴一个姑娘家家,还要外出跑单帮。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说道:“有贺管事在,我确实放心不少,只是这还不够。姐姐还认识几个人,待我问问,能否一起走。”
宝琴见宝钗不再反对,很是高兴,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宝钗就叫人往汪家送信,说是想见一下他家十三公子。汪十三很快应了,如约来到毗卢寺。
“你当真会信守承诺?”宝钗执意要一个答案。
汪十三哼笑一声,道:“如今你薛家的三瓜两枣,我还没有放在眼里。你若不信,何必找我?”
他说得不错,只是辞锋如此犀利,未免让宝钗难堪。这个男人是曾经她拿来和国公府表弟比较后,被她舍弃的。他如今还是不改初衷,图的又是什么。
宝钗低头不语。
汪十三不愿闹得太过,缓和了语气道:“我那里,通房、妾室都打发了。我早就应承过,只要你嫁过来,家中大小事,都由你做主。”
宝钗道:“我二弟想要学生意,不知能否和你们的商队一起跑船?”
这算什么大事,汪十三一口答应了。
宝钗抬头,见到他眼里难得的认真。她取的,也就是这份认真。
金陵汪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巨贾,但是汪家太爷故去的时候有三十多个孙子,而汪十三不过是其早夭庶子的孩子、毫不起眼的孙辈。
汪十三憋着一口气,从分到手的唯一一个铺子干起,现如今倒有了好几处产业。好男不吃分家饭,他是个能干的。他也一贯欣赏能干的人。
宝钗忖度,汪十三在扬州、广州和辽东有铺子,合汪、薛两家之力,很快就能打开局面。她不信,论做生意,她会不如凤姐。
宝钗当机立断,应了一声“好”。
汪十三喜上眉梢。宝钗丰美端丽,艳冠群芳,又识字明理,贤淑稳重,曾是金陵城里风头最盛的牡丹。当年他争不过国公府的名头,如今终究如愿。
宝钗当然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愉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嫁过一回,说到婚姻,也有自己的体会,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心里有你。与其嫁一个不疼自己的,不如嫁一个把她放心上的。
汪十三嘴上不饶人,但她若开口,他总是愿意让步,如此,也算得一个良人吧。
哥哥薛蟠造的孽够多了,宝琴的婚事受到影响,薛蝌更是流放岭南多年,二房的这份委屈终究要她来补偿。她愿意再赌一回,赌汪十三这个人,也赌她自己的手段。
宝钗相信,汪、薛两家联手,一定能重振昔日风光!
后记
一年后石头津
码头上,宝钗扶着薛姨妈坐在车里,汪十三带着小厮在码头上张望着,忽见一个小小的影子由远及近,竟是一艘沙船,旁边还跟着一艘小船。
“来了,来了,就是这艘!”汪十三的声音传来,宝钗面上一喜,看向母亲。薛姨妈点点头,带着宝钗下了车。
不等多时,沙船靠岸,船上下了两个水手,小船却没有下锚。
沙船上相继走下了其他人,为首的正是贺章虎,他身后的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面相有几分像画上的西洋人,正是宝琴。
见到宝钗等人,宝琴飞奔而来,姐妹相拥而泣。知道宝琴的身份,汪十三在一旁微笑站着,挡住一些好事者的目光。
薛姨妈哭着把宝琴搂到怀里:“琴儿,苦了你了……”
宝钗此时擦了泪,看了看周围,劝母亲和宝琴上车。
宝琴却道:“等等,伯母,姐姐,这一路多亏了一人,否则我险些见不到你们……”说着,她转身看向身后。
小船上一个男子跟她们挥手告别。
薛姨妈瞧着眼熟,倏地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柳湘莲么?”听说他跟着一个道士走了,原以为他出家了,谁料如今却是俗家打扮,仿佛落拓江湖的侠客。
柳湘莲笑了笑,小船飘然而去。
宝琴跺脚:“哎呀,怎么不上岸啊?!”
这厢汪家的管事跟汪十三汇报:“少爷,今次从辽东和高丽都运了东西回来,除了遭到海贼,一切都还顺利,都是那位柳公子武功了得,贺师傅出手果断……”
汪十三笑着点头,又看向宝钗,扬了扬嘴角:这下你该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