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疤不深,多涂点生肌的膏药,过些时日便会好的。更何况,善恶在心不在形。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又无往日恩情,你却屡次救我,我知你是个好人。”
“并非没有往日恩情。”阿沅突然道。
白芷兰闻言一愣:难道,她和阿沅之前认识?
她打量着阿沅,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见过这张脸。
而阿沅眸光清澈明亮,也正定定地望着她,道:
“月初,我从河中被救,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快要活不成了,是你为我疗伤,是你救了我。”
“月初延河洪水泛滥,众多人落水受伤,我确实去义诊过几日。只是当时病患颇多……”白芷兰回忆了片刻,道:“抱歉,我实在不记得你了。”
只见阿沅的眸光暗了下去,低声道:“我记得,就够了。”
白芷兰心头莫名涌上一丝愧疚,问道:“所以昨日在齐府,你才多次救我?”
“嗯……而且你说,会给我做饭。”
白芷兰想起那顿把阿沅脸都吃绿了的饭,微微语塞,又问道:“可我出城义诊都会戴面纱,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我依稀记得你的声音……还有,你会戴兰花簪,穿青色衣服。”
“竟是如此。”
白芷兰若有所思道:“或许,那黑衣人也是凭此认出我的。”
提到黑衣人,阿沅眸光幽深,沉声道:“那人若敢再来,我不会放过他。”
“我已让管家加强府里防卫,你就安心养伤吧。”
白芷兰擦了擦手,拿出膏药给阿沅脸上的伤疤抹上,边分析道:
“如今已三人惨遭杀害,按照凶手的行凶规律,每晚一人,那么再有两日便会完成五起谋杀,凑齐‘金木水火土’。官府若能尽早确定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保护那两人,早作防备,便能将凶手擒获归案。”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我尚不能肯定,那黑衣人是否与凶案有关……”
他们曾推测,“五行教”的余孽欲寻一“木”属性女子作祭品。杀白芷兰不成,才杀了柳娘子做替代。
然而如今黑衣人仍在追杀白芷兰,难道她之前的推测有误?若黑衣人并不是为了“五行”邪术而追杀,其动机又何在呢?
但无论如何,只要在守卫森严的白府中躲过接下来的三日,白芷兰便可平安无事了。
阿沅问:“为何是三日?”
白芷兰解释道:“陛下携百官和禁军赴泰山封禅,四日后即归。因此,这几日京城兵力薄弱,大理寺人手不足,那贼人才有可趁之机。若是平日,谁敢在京城内屡屡犯案,甚至公然追杀朝廷命官之女?”
只是届时京城守卫森严,人手充足,若那黑衣人选择放弃追杀,或者趁机逃遁,甚至早些逃出城外,恐怕就再难抓住他……
白芷兰心中犹豫:是留在白府自保,还是冒险出击将那黑衣人绳之以法呢?
“阿沅,你意下如何?”
“我觉得……”
见阿沅微微皱眉,神情严肃,白芷兰不由端坐端正,凝神倾听。
“应当多放些糖,不够甜。”
“……”
白芷兰夺走他手里的绿豆糕,故意瞪着他凶道:“说案情,不说不给吃。”
阿沅像被责罚的小狗一样垂下眼帘,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
“他的刀……似乎是军刀,飞镖却是江湖中用的。”
白芷兰一惊:“军刀?难道那黑衣人是军中之人?”
“未必,或许是抢来的。我与他交手时,发觉他的刀法并不熟练,飞镖却很有准头,短剑使得娴熟,轻功极佳。更像是江湖人士,而非军中之人。”
“短剑?他后来伤你时用的是短剑?”
“嗯。”
白芷兰细细回想他们在屋顶对峙的情景。
“他右手持刀,更擅长的飞镖和短剑却用左手使……他会不会是左撇子?”
“很可能。”
白芷兰脑海中突然闪过今日在大理寺阅览过的一篇案卷,心中已然有了一些想法——看来明日还需外出一趟了。
转头一看,只见阿沅已悄然吞食了数块绿豆糕,白芷兰哭笑不得地道:
“你怎么总是吃不饱?”
“再吃一块就饱了。”
“只剩一块了。”
“唔……”
白芷兰笑着摇摇头,顺手在桌上的香炉中点燃一块安神香。
“你这几日好好养伤,多吃多睡。至于那黑衣人,我已有办法对付。”
阿沅拿糕点的手一顿:“你打算做什么?”
“先休息吧,明日再告诉你。”
白芷兰说罢便起身回房,却见阿沅如小尾巴般跟在她身后。
“怎么了?”她有些无奈。
“我担心……你是不是想以身犯险?不要去,等我伤好一些,我能捉住他。”
白芷兰未作答,只是微微一笑,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你若真想帮上我的忙,就乖乖休息,快点把伤养好。”
她把阿沅劝回房里躺下,临走前,又在香炉中添了一块香。
……
日上三竿,阿沅一觉醒来,见院中空无一人,想起白芷兰昨夜那番话,心中顿生惶恐。
他冲出幽兰院,抓住一位白府家丁急问道:“白芷兰在哪?出门了吗?”
“没、没有,小姐在祠堂……”
阿沅不顾家丁阻拦,闯入白府祠堂,只见一名女子正跪在牌位前的蒲垫上。
听见动静,女子缓缓回头,见是他,莞尔一笑道:“阿沅,你醒了。”
阿沅为之一愣——
眼前的女子身着月白锦缎襦衫,云鬓簪花,额间贴着珍珠花钿。
肤同桃花含露,眉似远山含黛,眼如点漆,唇若涂朱,宛如画中仙子。
阿沅久久方才回过神来,指向她额头,呆呆道:“你脸上有饭粒。
白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