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控制灾情、救济灾民。”言简意赅说完后,赵子矜终于可以说出这一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谏言,语气恳切。
“众爱卿可还有意见?”话是这么说,看的只有张泛之一人。事已至此,后者不好再为难,于是随意朝皇帝一躬身,“臣不敢。”可面上没多少“不敢”的样子,只有吃了憋的不痛快。
张泛之纵横朝堂这么多年,心高气傲到容不得任何人反驳一句,哪怕这件事本身并不威胁他的利益。
真是难为他肯退这一步。
赵玉楼心里冷笑,低垂的目光稍显讽刺。
“既如此,常务司的冯理事呢?”皇帝问。
在发生天灾时,常务司专门负责协调中央与地方的赈灾物资。
理事大人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听皇帝吩咐,“先从粮仓取五十万石救济粮加急运送过去,越快越好,你来负责……”
皇帝虽昏庸,但在大事的处理上毫不含糊,赈灾粮、银陆续安排得当,也有免征赋税一年这些举措,按理来说已经不需要赵玉楼他们再担心了,然而这些朝廷的东西一旦进了朔陵的管辖范围,私下怎么操作全凭朔陵王的良心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想到,却都在等别人开口,毕竟这朔陵王也是皇帝亲叔叔,先帝在时两人关系亲密无间。后来新皇继位,不知闹了什么不痛快,朔陵王自请驻守彼时还穷困潦倒的朔陵,几乎没怎么回过京城。
皇帝不动声色掠过底下沉默的官员,突然发笑,摇着头说,“朕的这位皇叔啊,替朕养肥了朔陵,朕该好好谢谢他才是。可惜皇叔年事已高,不宜频繁进京。不过眼下发生这等严重的水灾,朕要是再不过问,岂非不近人情,寒了皇叔和百姓的心啊?”
“陛下仁德,是该委派一位安抚使前往朔陵,才好昭告天下万民陛下日日忧国忧民。”张泛之接道。
皇帝沉思片刻,扫了眼殿下,“此去乃是代朕出面,关乎朝廷的脸面,不知诸位谁愿前往啊?”
众臣子面面相觑,张泛之又言,“此人必得是德高望重之人,压得住场面,如此说来,臣倒是有一人举荐。”
“哦?太傅请讲。”
张泛之面带得意,高声道,“自是杜却老将军!”
赵玉楼听见四面传来低语声,基本都在表达赞同,可他却无法苟同,朔陵路途遥远,老将军比那朔陵王还大上几岁,来回奔波如何受得了?况且张泛之之流能有什么好心思?
“太傅大人啊,您可太高看老夫了,老夫老了,这几年过的都是闲云野鹤的日子,哪儿能担此大任呢?”杜却朝皇帝一拜,“陛下请……”
“再怎么闲云野鹤,您也是先皇亲封的大将军,三军将士无不敢服从,威望甚高啊将军大人,如今陛下正值用人之际,您又为何推三阻四呢?”
张泛之一席话咄咄逼人,赵子矜看不过,“陛下”两个字刚出口,就被赵桉一记眼刀堵在嘴里,止住了声。
在赵玉楼还没离京前,皇帝就已经对杜府与赵府两家的频繁来往心存芥蒂,此时帮杜却说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杜却无奈,“全凭陛下旨意。”
然而陛下稳坐金殿上,衔着意味不明的笑打量众人,静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殿上氛围紧绷,谁也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几个身着灰色道袍的人直接从侧殿走了进来,他们个个手捧浮尘,对眼前的场景漠不关心,直朝皇帝走去。
“陛下,该用丹药了。”
赵玉楼浅浅看了几眼,打头的道人从袖袍中取出盒子,打开后是一枚黑色药丸,表面有光泽。皇帝不紧不慢拿起,闭眼放进嘴里,咀嚼时时常幽幽长吐一口气。
其他人好像对此见怪不怪了,这个插曲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令气氛松懈了几分。
道人退下后,皇帝揉着脑袋,回忆般说起了另一件事,“朕记得,杜若跟赵家公子有婚约是吧?”
杜却浑身一凛,抬头。
“去吧,朕成全他们。”皇帝此时的笑有些怪异,“不过凡事都有代价,你做事得做到朕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