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筠思忖片刻,慢慢悠悠:“范姑娘,如今是你仰仗我。莫与我讨价还价。你将话说明白了,我自然也说话算话。”
范玉儿似是终于清醒了过来一般,复又恢复了那份柔弱:“可公子不远千里跟来,不就是想知道是谁想刺杀你们镖头?奴若是说了,才是没了用处不是么?”
这话说得说得仿佛真的前尘散尽,当真只是去西域安顿一般。杜筠却知道,范玉儿至今未透露关于龟符的半个字,就算是她所说都是真的,至少也有所隐瞒。
但有一桩事她说错了,杜筠是不论如何都会带她去西域的,她想看看她究竟去做什么。否则,范玉儿轻易给出的答案,她也并不会信。
“范姑娘如何就觉得,我是为了镖头来的西域?我有些生意往来之事,本就要来的。”
她嘴硬,却终归轻轻叹了口气:“范姑娘,我们也下车去透透气吧?”
此时时辰尚早,离城门开启还有一些时候。不知为何,今日城门外只留出了侧门来,远远的有人招呼着新来的商队排在现有的队伍后边而正门前空空荡荡,唯有守城的侍卫立于大门前。
杜筠于是便去寻了达拉布打听。
“说是有使团自长安而来,今日正门不让走呢。”达拉布碾着脚下的沙尘,漫不经心地撇撇嘴,“威风什么,小爷的姊姊也是使节呢。”
杜筠揶揄他:“那你去与那守城的商量商量?”
他轻哼,不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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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近在眼前的等待越是让人焦灼。商队中不断地有人问着时辰,也不乏有胆大的上前去问那城门前的侍卫,是否能早些开城门,皆无响应。
一阵马蹄急奔之声传来,扬起片片风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带着商队的骆驼都显得有些急躁。那人径直策马到城门外的大道前,才渐渐慢下来,下马与那门口的侍卫抱拳,交头接耳了几句。
那侍卫点头应了,略开了城门携那人进了城,城门又再度关上。城门前的商队中越来越有了不满的声音,却被那守城的呵斥了回去。
“急什么,到了时候自会开城门,等着就是!”
看这架势,便知那使团的队伍还并未前来,方才来的那人,大概不过是个报信的。
一直到了寅时,城门与侧门按时大开,却见正门间有一行人带着随从与马匹出来,想必是前来迎接那使团的官员。为首的腰间亦挂着银鱼袋,不知是何人。但不论如何,在这瓜州之地,怎么也算是本地的父母官了。
杜筠在队伍中回头向后方瞧过去,也是在此时,身后的黄土沙尘中隐约又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之人持着旌节,挂走近了看,那旌节上挂着印有“康”字的旗帜,身后浩浩荡荡跟了百来人。
队列中人无不好奇,纷纷探头看着,议论纷纷。杜筠知道,正门所等之人来了。她混迹在人群中,一声不吭的看着。却在那康居使团中见到了眼熟之人。
一旁的阿园轻声道:“姑娘瞧着,那是不是杨二公子?”
杜筠细细看了,果然便是那国舅公子,杨昢杨寺卿。
前一阵子诸多忙碌,她都差点忘了这个人。他要去康居,还要看自己手上那方叶略考,他与她提起过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范玉儿,默默地将手移至腰间的刀鞘。
那厢,范玉儿仿佛浑然不觉。她看着领头的二人,却丝毫没有杀意,只是不知在思索什么。
杜筠见她这般,假装无意问道:“范姑娘认得这人?”
“不认得,奴怎会认识这样的大人呢。”
杜筠戒备之余暗自揣摩,这龟符组织之后诸人的任务,或许并不相通?但不论如何,这都太过巧合,她不敢冒险。
只是若是在此地再出那刺杀之事,商队与她都是不论如何也洗不清了,她务必要小心,盯紧了范玉儿。
她入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唤来商队中的护卫头子。那领头的唤大流士,长髯船帽,膀壮腰圆,看起来便孔武有力。
杜筠与他细细叮嘱,定要盯紧这范玉儿,万不能让她跑了。若是有蹊跷之事,立刻提人来报。
他听闻是盯个漂亮小娘子,满口答应下来:“公子放心,容易。”
杜筠只怕他小瞧了范玉儿去,不忘嘱托:“我路上已经探过,她并无功夫。可别被她哭心软了去,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萨宝定不轻饶了你。”
大流士给她一个心神领会的憨笑:“少爷的小娘子,我有数,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