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是着急不得。如今她处于被动,范玉儿却并未下死手,只能是因为——对于她是否是金龟袋中人,范玉儿也并不确定,只是在探她一探。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剩下的那只左手去拍范玉儿的手腕,一边嚎叫一边抽气:“哎哟老娘的脖子都扭了,你松手,松手!!”
见范玉儿毫无反应,挣扎着又喊:“组织中人不刺探对方的任务,难道便刺探对方的身份了吗?若论起来,玉姑娘也并未比我更守规矩!”
范玉儿果然迟疑。金龟袋中,为防止有人在组织中私自培养手下,出现上级无法调动某些下级的情况,成员身份皆不得对其他成员公开,算是一项不成文的规定。
何况金龟袋中人身份多变。例如她范玉儿本人,几个月前还是云川镖局潼关据点掌柜的女儿,如今已是康居五世子身边的宠姬玉姑娘。就算质问身份,对方该依什么来答,也是一个问题。
她这一迟疑,已给了杜筠足够的时间。右手袖口早已被她扭断,只余袖口丝缎被银针固在墙面上。她抬手就是一记手刀,劈在范玉儿腕上。
范玉儿不备,吃痛收手。
面纱却在掌风间掀起,露出了杜筠的下张脸。
“杜挽娘?!”
范玉儿退开三尺去,瞪眼瞧她:“你果然有问题!”
再掩藏已无意义。杜筠索性揭下面纱,同时迅速从怀中掏出杨云起给她的那枚铜龟符:“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这般局面,她反而冷静下来:“你接近康晋,我早就知道,却也未曾去揭露过你,你当是为何?若非是我暗中相助,范姑娘那夜如何能入得使团来,你又可曾想过?”
那日夜里,范玉儿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去了韶乐楼。期间并未在韶乐楼停留太长的时间。加之金龟袋中人互相不透露身份,杜筠揣测,范玉儿多半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出力帮了她。
仗着眼下舞姬全数都已经是自己的人,索性颠倒黑白,将所有功劳都加到了自己头上,以扰乱范玉儿的思路。
范玉儿自见了那符,已有了动摇之色。听杜筠这么说,更是举棋不定。
她犹豫了半晌,未能给个应答,却问起一桩不相关的事来:“你与杨镖头关系匪浅,上回组织在江淮之上那般兴师动众,或不如你乘其不备的一刀。若成事,你便是银龟,为何不出手?”
杜筠脱口便想说,杨云起是她的朋友,她不会接这桩任务。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只道:“上头的人,也并不都是一条心。范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言下之意,金龟袋中有人要杀杨云起,也有人要保他。
当然是胡诌。
金龟袋中有时会有冲突的任务放出来,这还是裴思告诉她的,也不知他是哪来的消息,总之她借这消息一用。
自她身份暴露,要范玉儿完全信她,已无可能。能让范玉儿捉摸不透,且稳住她不对自己出手,已是她今夜所能做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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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里,范玉儿与她划定了三道界限:一来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之间不干涉对方的所作所为。二来一方若有事请求另一方的帮助,另一方可根据请求自行决断是否答应,但不得过问行事缘由。三来,不得过问对方任务内容究竟为何。
如此一来,杜筠能够靠口头刺探到的消息变得非常有限,唯有范玉儿有求于她时,或可寻到些蛛丝马迹。
范玉儿显然还在防着她。只是昨日那情形,这已是范玉儿最后的让步。杜筠虽有不甘,但若追问下去,只怕更惹事端,只得作罢。
明昭次日一早便来舞姬院中找她,说裴公子差了人来,车撵正在鸿胪客馆外等着,唤她早些回去。杜筠去外头一瞧,却是阿青,哭笑不得:“你来后院寻我就是,何必费这般周折?”
阿青道:“那边人多眼杂,在下在世子院中当差,多有不便,姑娘见谅。”随后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杜筠可上马车。
他在康晋院中当差,在那里定多有眼熟之人。想来他也是怕直接来找自己,会被康晋与范玉儿的人给认出来。
阿青这般谨慎,令杜筠对他很是放心。随即也不再说什么,上车入轿,向城外而去。
身后追随而来的是明昭探究的目光。
杜筠暗叹,晚些回来的时候,杨昢怕是又要不快,还要为他准备一套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