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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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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大军在皇城外郭驻跸,百官于宣政殿前相迎,候了半日,却迟迟不见主帅。

御前总管苏迩抱着扶麈在檐下踱来踱去,思及尚在殿中等着的楚帝,心如被闷油滚煎过似的,忍不住问出今日已经重复了百余次的问题:“七殿下还有多久能来?”

副帅席豫也说出了今日已经重复了百余次的答案:“王爷去顾侍郎府讨喜酒喝,很快就回。”

席豫与寻常武将并不同,他是文士出身,生得芝兰玉树,举止容雅端方,追随襄平王南征北战十余年,已然是个手腕雷霆的狠角色。

也亏此人气场强大,能镇住场子,帝王与百官一时也没多说些什么,就这么耐着性子等啊等。

在等成望夫石前,终于等来了襄平王进宫觐见的消息。

苏迩殷勤地将盛轼迎入殿中,楚帝正在批奏折杀时间,见了姗姗来迟的七子,问道:“听说你去顾侍郎府上,做什么去了?”

不过是下意识的开场寒暄,盛轼倒是颇为正经:“也没做什么,就等了半天,新郎没来,喜酒没讨着,我心里不爽,就将新娘娶走了。”

盛轼交代完,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主要就做了这些,其他都是烧杀劫掠之事,相信您也不太感兴趣,就不赘述了。”

楚帝:?

苏迩及殿外群臣:?

好家伙,光是第一句话,就将整座宣政殿内外给炸了。

楚帝太阳穴突突直迸,他没记错的话,顾侍郎他儿子确实是今日有喜,新娘好像是……是谁来着?

百官子嗣众多,楚帝赐婚太多了,人名多到根本记不过来,顾、沈两家的婚事是何时赐下的,他忙着忙着也就忘了。

苏迩在旁好心提醒道:“陛下,去岁暮冬时节,顾侍郎求您给顾家与沈家长女赐婚,司礼监选了吉日,定于今岁孟春三月二十一,就在今日。”

楚帝一拍脑门,终于有些印象了。

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就是摔了朱笔,斥责道:“逆子,你到了年龄,娶妻心切的心情,朕能理解,你跟朕说一嘴,朕自当为你觅良配,这不,太后就有意撮合你跟一个郡主认识,你倒好,偏偏娶一个罪臣之女,简直就是胡来!”

苏迩差点握不稳扶麈。

帝王的关注点居然在襄平王强娶了谁,而不是在强娶这件事上。

帝王的盛怒,只换来盛轼一句敷衍的点头,他甚至捧场似的拍了三下手:“您说得都对。”

“……”

五个字堵得楚帝说不出话,这就像是重拳打在一团棉花上。

他盯着盛轼,盛轼嘴上表达认可,但脸上的神态完全相反,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爱娶谁就娶谁,您管我?

阳奉阴违,完全被这个天生反骨的逆子拿捏死了。

楚帝试图捋平怒气,绕开御案,走到儿子面前,语重心长道:“你知道沈家是个什么状况吗?”

盛轼边揉着脖颈,边听着楚帝细数沈家条条罪状,他的视线逐渐放远,落在了墙角处的箭漏上,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纤细孱弱的身影。

好不容易熬到楚帝批判完了,盛轼适时道:“今日我不在宫中用膳,您不必设宴款待。”

楚帝完全没料到儿子这么快转移了话题,敢情自己方才白费了口舌,怒道: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说话?”

“在听啊。”

“听朕说了这些,你心中如何作想?”

盛轼笑了:“更好不过了,我残暴弑杀,臭名昭彰,沈家女一家通敌叛国,一身罪恶罄竹难书,我们两人摆明就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你!——”

楚帝脸色都绿了,盛轼这一席自贬之辞,变相就是在暗讽他这个当父亲的教子无方。

楚帝怒极,直接用陈桥乡话开骂:“盛闻舟,你今天是以什么立场跟你老子说话?”

盛轼面上惯有的轻笑,此一刻淡了几分。

闻舟是母亲盛嘉礼给他取的字。

他外放塞北十几年,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他抬眸,一错不错地看着楚帝:“您也知道,我姓盛,不随您姓谢。”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是棉絮,却生满了倒刺。

盛清嘉纵使死去很多年了,但也一直是父子俩之间迈不过去的坎儿,楚帝自知对七子有愧,这几年以来也努力做出各种各样的补偿。

盛轼立下赫赫战功,就封他称王,地位仅次于自己这个当老子的。

这一份超品亲王级的待遇,是连皇后膝下的皇长子都不曾享有,更是让不少皇子眼红嫉妒。

原以为暌违十余年不曾见,儿子身上的叛逆会被磨平,不说原谅他了,至少能够心平气和地在同一张膳席上说几句话。

没想到,归京而来,仍旧如此桀骜叛逆!

不仅没给他共膳的机会,还罔顾礼数娶了罪臣之女。

不足一日,糟心事连篇,不把他老子气得呕血就誓不罢休!

争执无果,楚帝感到心累,揉着太阳穴在案前坐下,道:“苏迩。”

在旁听得心惊肉跳的苏迩迎上前,楚帝一晌拟草书,一晌道:“去颁旨,襄平王收复燕云十六州,当重赏。”

吵了这么久,到底还是记着儿子的军功。

苏迩领命称是,又道:“那殿下和沈家女的婚事,可要赐下……”

“赐个鬼!”提及这茬,楚帝肝火旺盛。

离去前,盛轼踅回来:“有件事忘了说。”

楚帝以为逆子是醒悟了,回来跟老子认错,结果,只等来盛轼一句:“翌日会带她来宫里敬新妇茶,权当走一个过场。”

楚帝顿了顿,容色阴晴不定:“你真要娶沈家女?”

盛轼略过这句诘问,气定神闲地提醒道:“拙荆不禁吓的,请您尽量慈蔼一些,笑一笑,十年少。”

楚帝差点心肌梗死,抄起折子扔到殿门:“滚!”

楚帝自恃仁君,但每逢跟盛轼短兵相接之时,差点就要犯下凶案,在暴君的边缘反复徘徊横跳。

爆发父子第一次皇宫大战之前,苏迩冷汗潸潸地赶忙将殿门由内朝外关上了。

-

不知道宫中乱成一锅粥的沈春芜,这时候正在慢慢适应襄平王府生活。

接引她的人是府内的管事女官,名叫姜初雪。

李理接沈春芜到府上的时候,说唤对方雪姨就好。

无他,姜初雪在府内待了快三十年,算是王府老人,其地位与李理齐平,都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人物。

雪姨先带沈春芜熟悉府内环境,温和道:“老奴在府内掌事多载,这还是见殿下第一次带姑娘进门。”

沈春芜耳根微热,不好意思坦明,她与盛轼其实只打过两次照面,两人根本不熟。

盛轼看她的眼神,估计就跟看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之所以会收留自己,不过上位者的新鲜感上来了,指间施舍出来的一点慈悲。

好在雪姨极有分寸感,从不多问,这也免去了沈春芜解释的尴尬。

襄平王府非常大,府内萦绕着一阵淡淡的月梅香气,从外停朝着往内庭行去,香气愈是馥郁馝馞。

沈春芜有些纳罕,盛轼似乎不像是那种风花雪月的人。

“殿下当年离开奉京城前,这些梅树就在这里种下了,”雪姨道,“这里也是殿下幼年唯一常居的地方,圣上多次赏赐新宅府苑,殿下都拒绝了。殿下是一个非常惜旧的人,要不是当年……”

雪姨意识到什么,收住话,不再往下言语,告了一声罪:“旧事不提也罢,让姑娘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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