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友珍心中的爱火,被费霖重新点燃,不见了从前槁木死灰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举手投足皆带风情。
曾恕生察觉出了她的变化,却不知这变化由何而来。直到一天晚上,他在饭桌上喝醉了,醉眼朦胧间,瞧见了费霖与林友珍举止间涌动的暧昧,猜出二人的关系……
这几年来,他对妻子的感情相当复杂,又感激,又愧疚。
总觉的,是自己的病躯拖累了妻子。
他做了一个决定,成全妻子和故友,还她一个幸福的后半生。
惜自杀未遂,被费霖发现,救了回来。
这一次的波折,叫费霖对故友懊悔不已,也叫林友珍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丈夫,他或许病弱,但绝不软弱,他或许古板,但绝不自私,他也有很多值得她爱戴的地方,只是从前她太自以为是了,瞧不见、看不清。
费霖离开的那天,小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曾家好一半、荒一半的老宅,和住在老宅里面的人,又恢复了往日安宁。
春末夏初的雨,雨不成珠,丝线般随风荡来荡去,缠绵又轻飘,拨扰着林友珍的心弦。
就好像他与她这一场短暂的重逢。
……………………………
整部电影的台词、置景,都充满了诗意。
由于战争破坏,中国电影的技术倒退了二三十年,但艺术性并没有。
三个主角的关系欲说还休,剪不断、理还乱,无论其中哪两个人出现在同一画面里,都好磕呢,简单概括成两个字,就是:
燃冬。
***
苏椰惊讶于,原来,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中国就拍出了这种叙事松弛,旨在探索情与理的纠结,将人性的刻画入木三分,余味隽永的文艺片。
她为什么会有古早国产片都是铿锵正能量的印象?
不过,当时的观众,好像并不能太能接受这种人文特色浓厚的电影。
她坐的位置,居中偏右。
从回声可以判断,电影院很大、观众很少,并且除了她,几乎没什么人在认真看。偶尔的窃窃私语,都不太友好。
有人在抱怨,“这什么呀,简直浪费票钱!”
有人在附和,“我看不懂,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一座破破旧旧的老宅子,一座普普通通的大石桥,这有什么好拍的?这也叫电影??”
有人在拉踩,“我就说嘛,青岛跟上海比,不行!”
有人在批判,“和自己朋友的老婆搞在一起,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有人在分辩,“别这么说,人家两个人是初恋,有感情在的。而且,也就是拉拉小手,靠靠肩膀,发乎情、止乎礼,顶多……算个精神出轨吧。”
有人在疑惑,“什么叫死也不行,活也不行?”
有人在控诉,“难看!”
……………………
撑不住电影结束,都陆续离了场。
字幕滚完了。
回光灯亮了。
电影院里,就剩下了苏椰一个人。
她起身又坐下,让两条微麻的小腿,稍微适应了一下,便拎起了太极钵一样的大食盒,向门外走去。
五十年代初的青岛,跟二十年代末的上海很不一样。
嗯,该怎么形容呢?
电影院里的椅子是摆满了的,但仍旧给人空荡荡的感觉。
水泥板的地面很干净,拖得油光滑亮,除却刚刚几个观众走过的地方,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和谐。
不像电影院,更像电视上年代剧里会出现的文化大礼堂。
等苏椰走出去了以后,从外面看整体,割裂感更甚——
外墙经过炮火的洗礼,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哥特式的拱形楼顶,一颗红红的五角星,镶嵌在正中央。
显然,是一座昔日的西式建筑改造成的,人民的电影院。
她一脸茫然,问起了小vi,“我这是在哪里啊?”
小vi答,“一个你比较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