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什么?”
闻霄笑了笑,轻快道:“这就是我工作的意义啊!我相信太阳,我为太阳奉上血肉,太阳庇佑生灵长命不衰。”
“你……”
“嗯?”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至少去寒天枯的路上不是这么说的。”
闻霄道:“我那时候也没想到还能活到现在啊。”
祝煜苦笑道:“你职场求生欲真的很强。”
“所以祝大人还去巡祭场吗?”
祝煜忽地重重关上窗,窗子几欲被他震碎,逼得闻霄倒退几步,“不去了!不高兴!睡觉!”
站在檐下的闻霄不解地望着窗子,捉摸不透这尊大神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以至于同君侯议事之事,她都有些坐立不安,反复转手腕上的栾花手钏。
今日不同往日,闭门思过许久的宋袖终于回到了大风宫。
君侯是个体面人,一直和和气气同宋袖说话,宋袖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聊着云车改造事宜。
云车聊完,又聊到四方藜麦,田间水利,把能说的劝说完,死活不肯提人祭一个字。
最终,君侯给宋袖倒好一杯热茶,语气竟生出慈爱来,“孩子,受苦了。”
宋袖恭顺接过茶,并未答话。
君侯道:“我知道你心疼那些工人的技艺,我也在想,能不能好好周旋开。”
宋袖笑道:“君侯愿意谅解铸铜司锻造不易,是铸铜司之幸。君侯理应知晓,东君虽为神明,能让大堰子民过上好日子的,终究还是铸铜司。”
兰和豫见他逾越,连忙咳嗽着打断宋袖讲话,“哎呀,你看你,还没改造完云车呢,这就开始邀功了。”
“宋袖的意思,我都懂。待我仔细斟酌吧,只是此事之后,朝中大人对你不满许多,你得受些罚。”
宋袖道:“臣愿意领罚。”
“具体是罚什么,得等我回来才能下定论。”
宋衿听了,忙道:“君侯要远行?”
辛昇解释道:“君侯打算去与寒山附近的部落会面。祝煜在寒山遇袭,羌国虎视眈眈已久,不可不防。”
宋衿追问,“要去多久?”
“丁日前回来。”
宋袖便说:“那丁日到来之前,铸铜司是否要准备什么,应对祝小将军?”
君侯轻悠悠道:“无妨。随他查。”
宋袖不安道:“各国避铸铜司如蛇蝎,偏偏大堰反其道而行之,怕是触了京畿的眉头。还是收敛些好,要不要我命人将云石燃料都转移……”
“不必,我说了随他查,他一个年轻人,翻不出风浪。”
哪国的君主,面对京畿的千军万马,无不是俯首帖耳,不敢冒犯。然大堰在铸铜司的加持下,国力愈涨,像是把锋利的剑,要戳碎京畿牢不可破的统治。
君侯的自信,让在场每一个人捉摸不透。
“我离开这段时间,由辛昇辅政,你们几个孩子有什么事情和他商量着来就好。闻霄,人祭之事一定要盯紧,后日必须填埋第一批人牲。”
闻霄领命,“是,我会落实的。”
君侯继续宽和道:“除此之外,大家抽空,各自休息几日。忙了许多日子了,年轻人,该回家的回家看看,该出去玩的出去玩,不要小小年纪被困在大风宫。”
他瞥了眼宋袖,补上一句,“你休息这么久就不要回家了,赶紧回去干活。”
兰和豫兴奋地双眼放光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君侯无奈道:“可以。”
兰和豫一把拽过闻霄的手摇晃起来,“好哎!要吃酒咯!”
君侯正色,“这次不要把大风宫弄得丢砖掉瓦了。”
“我保证,这次我办得非常完美。我计划到时候把玉津做菜好吃的师傅都请来,在宫道上摆满一长席,再请舞姬席上起舞,足尖如蜻蜓点水般越过,美哉美哉!”
一时,严肃的议会成了兰和豫宴席讨论会,兰和豫是交际花,就连君侯也忍不住提议几句。
聊尽兴了,君侯道:“我倒是没什么家人,你们几个孩子给我添不少乐子,咱们大风宫热闹热闹也挺好。”
闻霄忽然想起他的八卦,心中百味杂陈,暗骂祝煜为何要给她说这些。
君侯握着左右闻霄和兰和豫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咱们把大堰一起治理好,咱们也是……一家人啊。”
君侯嗓音有些沧桑,竟真的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无儿无女,无依无靠。
宋衿便笑道:“君侯,我们天天住在同一宫室,早就是一家人了。”
议会就在一片其乐融融中散了。
离开时候,辛昇因为辅政,被君侯留了下来。闻霄想着人祭还有一箩筐烂事,赶忙要独自离开。
回去的路上,几声分外鸟叫声传来,分外悦耳,闻霄本就心里被方才暖洋洋的氛围渲染,格外快活,便抬头寻去,没寻到鸟,偏偏寻到了宋衿。
狭路相逢,一个满面春风,一个阴风阵阵。
虽说闻霄与宋袖,自念书起就要好,对宋袖这位亲姐姐倒是不熟。与其说不熟,不如说宋衿是个十分神秘的人。闻霄相信,就算是宋衿的夫君辛昇本人,也对宋衿不甚了解。
她总是独来独往,不愿意依靠任何人,又总是勤奋过度的样子。
宋袖是轻轻努力,就可以学会一切的天才,而宋衿,就是那个挑灯夜读,才能追赶上宋袖一星半点的普通学生。
曾经有个佳话,说的是宋袖不愿意背书,宋衿在院子里朗诵,宋袖睡梦中听去,醒来竟然也能倒背如流。
闻霄有时候觉得,有这么一个过于优秀的弟弟,也是一种心酸,事事不费吹灰之力,都能强过自己。
显然宋衿没那么喜欢宋袖的,又因为是亲生弟弟不得不管他,连带着对作为朋友的闻霄,都嫌弃起来。
眼下宋衿一身干净清爽的衫子,分外利落的模样,走起路来干练又爽快,不偏不倚堵住闻霄的去路。
闻霄只得道:“宋姐姐好。”
谁知宋衿冷笑一声,“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