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袖苦笑了下,发丝凄然从肩头垂落,“宋衿性情古怪,但她并不坏。如果避开辛昇单独问她,或许才能真的说上几句真心话。”
兰和豫道:“你觉得是辛昇影响了她?”
“互相吧。”宋袖抿唇,双手无力地垂落,像是握不住这混乱的家庭关系,“这两个人,我母亲曾说过他们很般配,性情相似,心思相仿,所以谁都跑不掉。”
君侯远行的第二天,闻霄便忙得焦头烂额,除了协助辛昇听政,监督第一批人牲的生祭,还要看祝煜的冷脸。
终于,在一个非常寂寞的午后,她找到机会同辛昇说话。
辛昇通常是沉默的,很难让人了解他的性格,但只看外表他会给人非常可靠的感觉。
他是个强壮的男人,肩肌发达,脖子又短,单单站在那闻霄便觉得他要挥拳打人,也因此闻霄站在他身旁,像个矮小的墩子。
闻霄不自觉细声细气,“辛大人?”
辛昇正在理奏疏,短短一会功夫便理出三摞,突然被闻霄打断,有些惊讶,挑眉望向她。
闻霄便拾起面前的册子,走到辛昇案前,“这里面有许多漆器的规格,我不太明白,能不能劳烦您给我讲解一下?”
辛昇眯了眯眼,扫视一眼,“可以是可以,但这要理起来可麻烦了,祈华堂的人没有告知你吗?兰和豫呢,这不是他们应该弄好的吗?”
眼见他要问责祈华堂,闻霄忙道:“是我没记住兰大人说的,这才要自己慢慢往纸上写。”
“喔。”辛昇倒是惊人的有耐心,“那她也把事情跟你对接好。咱们左右御史,这样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动手,下面的人统筹好给你,你负责核对就可以了。”
“我想着自己动手更放心一些……”
“若是事事亲历亲为,那你可有的忙了。”
闻霄只得赔笑,“多谢辛大人教诲了。”
辛昇起身,抖了抖衣摆,神情倒是不严肃,将一沓文书夹在腋下,朝着殿外走去。
闻霄便一路跟在他身后。
“兰和豫这个人啊,平时挺利索,就是好打扮。一天到晚花枝招展的,议事时候我都能听到她耳坠子叮当响,吵得要死。”
辛昇笑起来,继续道:“你跟我来家里吧,我找出以前的规格册子给你。只是你不能带走,我要留下来备案,你得誊抄一份,辛苦你了。”
计划通。
闻霄心中窃喜,嘴上还道:“不辛苦,不辛苦。”
辛昇关上议事堂的门,大步流星走去,他忽然注意到自己步子太大,闻霄得小跑跟着他,便渐渐放慢脚步,又低声笑起来。
闻霄道:“你在笑什么?”
“你整个人不高,不胖,小小一个,在大风宫天天到处跑,挺好玩的。”
闻霄看了看自己的腿,“我倒也算不上矮吧?”
辛昇道:“你自己一个人算不得矮,带上祝煜可就显得矮了。他一天到晚跟在你边上,我都觉得你缩水了。”
“您可别打趣了。”
“说起来,他整日跟着你耍威风,最近怎么不见人?”
闻霄立即寒毛倒数,如临大敌,“辛大人找他有事?”
辛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愣了一会,又恢复如常。
可恰是这一连串的表情,闻霄已经不敢再多说,仿佛自己几句话就要决定祝煜的生死。
她并没有透露给祝煜,也没有找过君侯,连兰和豫宋袖都没说。她要将这个事情烂到肚子里,直到事情变得有转圜机会为止。
出了大风宫,拐了几条街,是辛昇自己的府邸。
辛昇家里十分简单,他的家人只有自己的老母亲和宋衿,三个人住在四方小院,十分清净。
如果不需要在大风宫,那一定是简朴的深居生活。
庭院幽静,栾树葱郁。
辛昇一直没接话,直到家门口,才垂首转身。
闻霄不明所以,跟着转过身去。
因是人祭期间,人们各个紧闭家门,不愿外出,街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辛昇对着这样空旷的长阶,扬声唤道:“祝大人,别东躲西藏了,一块进来喝杯茶吧。”
话音刚落,祝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手交握,十分乖巧有礼的样子,“好哇,多谢你款待啦。”
辛昇并没多言,默默转身开了门。
闻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祝煜耳边磨牙,“你来干什么?”
祝煜也俯身,凑在闻霄耳畔,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凉气,拍在闻霄的耳垂上。
“笨死了,我怕他把你灭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