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点点头,“我所以我每天都回家,也每天都和祝煜说话,可他们又恢复往常了。”
“你的错觉吧,有时候他们只是想关心你而已。”
闻霄愣了下,茫然地指指自己,“关心……我吗?”
辛昇不再看她,继续埋头往嘴里扒,话也含混起来,“是啊,阿衿关心我也是猝不及防的。”
“她还会关心你啊。”
“我媳妇肯定关心我,你看我这衣领子还是他给我补。”
辛昇扯扯衣服领子,歪身子给闻霄显摆起来,“漂亮吧,我家阿衿针线活一流。”
闻霄品评了一番,“确实好看。”
“所以啊,他们可能只是突如其来的想关心你。”
于是闻霄抱着这样的心态,又糊弄着过了两天。这两天里,母亲一切如常,祝煜也恢复了正常。兴许真的如图辛昇所言,人的关心是突如其来的,想起来了,便关怀几分,忘记了,也就正常了。
闻霄心情好了,工作也快活了。
祈明堂的小吏发觉上司开心,自然也想着套些近乎,“闻大人,近日心情这么好啊。”
闻霄一边看着供词,一边哼哼着小曲,顺手抓了把果脯丢给他,“没什么让人不开心的事,心情自然就好了。”
“可是因为祝大人不找您吵架了?”
一旁跟着加班的辛昇闻言,笑道:“你真是趁她开心胆大包天,什么都敢问。”
闻霄无奈摇摇头,“我们也不是每天都吵架。”
辛昇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闻霄思索片刻,“好像迷上看书了,天天往书院钻,倒是挺祥和。”
“过于祥和就是不祥。伴侣不折腾,就是在酝酿大事,你要小心!”
小吏听不懂这些,又想融入进去,低眉顺眼道:“小的不懂这些,但知道能有这样祥和的日子,多一天是一天。”
下面这些小吏无非都是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宁日子,辛昇便对他说:“那你最近能幸福一段时间了,君侯路上有事耽搁了,押解朝贡的仪仗队先行回朝。”
“当真?”
“我骗你作甚?”
那小吏眼珠一转,“听说,羌国君侯过世前只有一个小孩子,还是咿呀学语的年纪,所以这次护送朝贡的是摄政夫人。”
辛昇愣了下,只是应了一声。
一时屋内安静下来,日光从窗缝漏出,照着供词上每一个乌黑小字。
隐约听见钟声,闻霄在桌案前翻找着,最后拨开一大摞书,从底下抽出一张玉津的城池图。
她拧眉对小吏道:“你回家吧,不必在这伺候。”
小吏忙点头哈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后门小吏和辛昇说了什么,闻霄并未听清,她拾起笔,对照着供词,一个一个在地图上标记起来。
城南华新巷,李大人家的远房侄子。
戚宅,戚员外姨妈家的外甥女。
城西赵氏楼,赵娘子的弟弟。
福庆大道,吴掌柜的私生子。
……
辛昇凑过来,一转眼的功夫,发现闻霄已经把城池图点满了墨点,所有犯人加起来,密密麻麻一大张。
“这是在做什么?”
闻霄将城池图举起来,阳光透过纸背,一切似乎都清晰可见起来。
“这些纨绔子弟,都是玉津小户,或是大户人家的远房亲戚,平时走路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他们互相不认识,又死也不肯透露到底是谁,无非是被抓住了把柄。”
辛昇叹了口气,“我也猜到有人拿了他们短处去要挟,不然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六堂眼皮子底下胡说八道。只是再用刑,人真的要给打死了!”
“或许不需要用刑。”
“不用刑?”
闻霄将城池图扑到桌案上,“言论的传播虽然依靠的是捕风捉影,但并非毫无根据。人找寻散播这些话语的契机有限,总会被自身的资源所局限。”
她说着,抬笔,坚定地将城池外侧的几个点轻轻连接起来,“这边是言论传播的外圈,这个人在找最散漫,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人进行传播。”
辛昇盯着图,微微眯缝起眼,竟发现果真如闻霄所言,将这些点连接成线,是一圈又一圈,由外围向中间缩小。
“有意思。”
闻霄执着地继续画出这些圈,一点点朝中心缩小范围,“这个人的资源越来越有限,外围的找不到,只能铤而走险联系内圈,犯人的地点也就更加密集,同时也更接近他自己……”
“直到缩到他认为再散播会危机自身。”圈缩到不能再缩,闻霄倒吸一口气。
抛却废弃建筑,圈内只有一座清冷的小宅——辛宅。
闻霄骤然面色惨白,缓缓抬头,望着辛昇。
“辛大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