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不是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许多次吗?这话毫无说服力好吗?
祝煜起身,倒了杯茶,递给闻霄,“方才梦到什么了?”
“嗯……”闻霄抿了口茶,“这可以说吗?”
祝煜皱眉,“没人监听,你说就是。”
闻霄深吸一口气,把梦到的可怖画面全讲了出来。祝煜听完挑了挑眉,“所以你觉得,这是预言,你会以身殉炉?”
“嗯……”
“你能不能别老嗯。”
“行。”
祝煜无奈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苦厄,也没见过苦厄珠,更不存在这种炉子。苦厄珠是京畿的机密,并非是什么渎神的罪责,若是质疑东君便会染上苦厄,京畿又何必以铁腕严查渎神之言呢?”
闻霄道:“你还记得闯宫那日吗?那些死去的宫人,身上应证了七重罪责。”
“我更愿意相信,这是钟隅暗地里搞得什么瘟疫。”
“可是……”闻霄想了想,不知该从何反驳。
她有一个铁证,是自己有些皱了的皮肤,有些泛白的鬓角,开始浑黄的眼白,可她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世间哪个女子,愿意对自己心仪的男子说自己青春年少便华发早生呢?
祝煜一把搂过她,“别担心,就算你想殉炉,排在你前面还有六个君侯,你们先找到那口炉子,再排着队殉,光这个功夫,就够我把全天下的炉子都烧了。”
闻霄攀着她的胳膊,目光没办法从自己的手指上移开眼。乍一看并不明显,可闻霄自己能看出来,这不是年轻人的指节。
是的,她苍老了。
如若这是年老体衰,下一重罪责又是什么呢?
洗尘宴闻霄身体抱恙缺席,后续的述职论政若是再不参加,就说不过去了。于是闻霄每日猛灌药汤子,坚持每日爬上銮爱天宫,认真听完每一场论政。
这用功程度连兰和豫都称奇,毕竟有许多内容是可以微微走神的,比如北崇的老头向大王抱怨,一抱怨就是几声钟鸣。兰和豫偷偷哈欠连天,宋袖也有些眼皮打架,只有闻霄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听着。
到最后,兰和豫戳了戳她,“你不累吗?”
闻霄为难地笑了笑。
她当然累,可她总觉得,若是不这般努力,下场便是以身殉炉。
接连几天论政下去,再多的药汤子都补不上了,好在京畿的议程设定合理,给大家休了一天,闻霄便窝在屋里睡了半日,睡醒的时候,身上恢复了些力气,想着看会书。
祝煜一把推开窗,差点撞到她的头。
“天,你比我爹还勤。看的什么书?”
祝煜一把夺过来,合书一看,沉默了。
《天下有炉》。
再看桌案上厚厚一沓新书,线都没拆,分明是闻霄新买的。
《香炉的正确使用方法》、《如何安全用炉》、《炉图全注》、《风流公子俊俏炉》……这人真是魔怔了。
祝煜两手一撑,翻身进屋,桌上的砚台被他带到地上,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放回桌上的时候自觉耍了帅,还十分得意。
得意的祝小将军死皮不要脸道:“美人,书上都是黑白小虫,有什么意思?”
闻霄道:“那你说什么有意思。”
“逛过上玄海吗?”
“没有。”闻霄理直气壮道。
祝煜便把闻霄抓起来,“走走走,小爷带你开开眼。”
闻霄的确没逛过,整个京畿,闻霄最熟悉的就是祝煜院子的侧屋。但即便她住在大堰,也听过上玄海的名字。
上玄海,并不是海,而是成百上千座宫观,供奉着天地间唯一的神明——东君。
来京畿的人不逛上玄海,和没来过京畿没有区别。据说里面的宫观海海,几日都走不完,最大的东君玄鸟像如一座高山那般耸立着,金光普照,年年香火不绝。宫观下更是一片繁华市井,吃喝玩乐样样齐全。兜里不带足了钱,是不敢踏足的。
因此去的路上,闻霄有些不安,问道:“并无冒犯之意,我还是想问一下,祝大人,您带钱了吗?”
“带钱做什么?”祝煜不解道。
“喔喔,我们只看不玩啊。”
“玩啊,只看有什么意思。”
闻霄暗暗抹汗,这人是等着自己宰自己一顿呐,丧良心!
随之她摸了摸腰包,发现钱都放在兰和豫那,自己就剩下几枚铜珠。
明明坐在宝马香车里,闻霄却觉得汗流浃背,坐立不安,“能否先去驿馆一趟?”
祝煜正看着外面的景,闻言放下车帘,“去驿馆做什么?”
“我去取钱,眼下身上就带了几枚铜珠。”
祝煜畅快地笑了,笑得十分遗憾,让闻霄更不安了。
“你可能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说,在京畿,想玩什么玩什么,没人敢问我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