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市集闲逛时他就发觉有人跟上了他们,今日出门忘了带鞭子,他不想见血,本有意多逛一会甩掉他们,却不料如此阴魂不散,看来今天不见血是不行了。
“我说怎么最近不见活阎王出门,原来是傍上人了~黑老板出多少包你?爷爷我出双倍行不行?”
来人嘴上不干不净地说着,大摇大摆地逼近,他手里钢刀明晃晃地反着光,狞笑着的脸上一条大刀疤斜贯鼻子嘴,黑衣抢先迈出一步挡在白藤身前,皱眉紧盯来人:“你既然认得我,应该知道我的人还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
白藤淡定得很,甚至有闲心向下扫了一眼黑二少的腿,嗯,果然在打颤。
“寻仇还是挑事?想好再答,死法可不一样。”虽隐在黑衣身后,他的声音却不容忽略。
“你张二爷爷今天就是来杀你的!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张二仰天大笑几声,挥着钢刀又逼近了几步,“黑老板最好让开,不然……嘿嘿……”
“想动他的话,还请先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黑衣紧张地吞下一口口水,坚定不移道。
白藤将黑衣扯到一边,先行攻了上去,张二只知白藤那根鞭子厉害,哪里想得到他的拳脚也不是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敌得过的,眼前黑影一晃,满嘴的牙就被尽数打落。
“你敢杀我!你敢杀他吗?!”张二慌了神,喷着血,从背后阴影中拽出一个瘦小的人影挡在身前,“他可不是我这种混子,杀了他我看谁还保得了你!你杀啊!”
白藤看这人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是谁,直到黑衣一语点破他的身份,他才看出这是碧湖楼的小二,那天还给自己上过菜。
似乎这俩人确是在他们途径碧湖楼时跟上的。
“张二爷……我……我害怕!您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重病的媳妇……”小二吓成了一滩软泥,嚎丧般求着饶。
“少放屁!你哭着喊着要跟来时怎么不想你老母?!”张二一声大喝止了小二的哭嚎。
“你张二爷爷要是今天死在这了,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张二挥刀指向白藤,在小二耳边吓唬他,“看清那是谁了吗?那是活阎王!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张二在小二身后躲躲藏藏,咧着一张血盆大口朝白藤的方向咝咝喷着血沫子:“既然认出爷爷了,那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碧湖楼的老板乃爷爷的结拜大哥,你小子敢上我大哥的地盘找不痛快!就跟是跟我找不痛快!”
白藤缓缓扯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原来背后是碧湖楼~”
张二明白他这是要斩草除根,立刻凶恶地遮掩道:“杀你还用我大哥亲自开口?”
见对面始终不动,张二内心有点忐忑,牢牢抓着小二背后的衣服,手中钢刀一直向前高举着。
小巷子里的石墙很旧了,不少砖块都布着蛛网样的裂纹,白藤抠下一小块碎裂的石砖,屈指弹向张二持刀那手的手腕。石子虽小,可里面蕴含的力道不小,打得手腕上筋一软,钢刀脱手飞出,张二松开小二,抱着手腕痛吼出声,白藤趁机揪过小二甩给黑衣,自己接连几拳砸在张二的眼眶上、鼻梁上、锁骨上……张二胡乱的反击均被他轻松躲过,连衣角都没让他碰到。
天边隐隐有雷声传来,马上要下雨了,白藤也玩腻了,纵身一脚踢碎了张二的下巴,巨大的力量下,张二仰面倒地,鲜红的血喷泉似的从口鼻涌出,空有出的气没进的气。
白藤踢倒张二后空翻了一周卸力,拖在背后的辫子随着他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辫梢的小野花被甩了出去,随着夜风飘飘荡荡地落在了黑衣伸出的掌中。
一只黑色的靴子踩上脖颈,张二费力地抹着眼睛上糊的血,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白藤,想要记住这个人的模样。
“看清楚了?”白藤嗤笑一声,脚下一个用力送他归了西,“下辈子再当心吧~”
黑衣捏着小花轻轻嗅着,花心还是那样芬馥,未沾染半点血腥与杀伐,有着抚平人心的力量。
“送给你。”黑衣站起身,含着笑把小花举到白藤眼前。
白藤接过来,对着掌中这样一个柔软脆弱的存在有些无措,生怕一个用力伤害到单薄的花瓣。
虚虚握拳将花圈在掌中,他干咳一下,扭头寻找小二。
提起小二,黑衣一副心悸的模样,额角又开始冒汗:“他被吓死了。”
白藤走近,目光在尸身紫胀的面孔和吐出半截的舌头上打了个转,然后颇有深意地看了黑衣一眼:“不是害怕么?走吧。”
“嗯嗯!”黑衣欢快地拉住白藤的袖子,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来不及回去了,酒坊打烊晚,先去那里避避。”
白藤任他拉着,一言不发地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拳心的小花不时扫动他生着薄茧的指腹,痒痒的,却不教人讨厌。
第一道闪电劈下时,他们正好走到了酒坊门口,白藤不愿进去,立在屋檐下倚柱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出神,黑衣进去简单巡视了一周,又叫过几个伙计嘀嘀咕咕了有一会,之后才出来陪他一起看云。
豆大的雨珠噼啪砸落,雨丝织成的帘幕模糊了四周,恍惚世间惟剩酒坊屋檐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檐下二人静默无声,各自怀着心绪。
几个伙计披着蓑衣冲进雨里,分散朝各个方向跑去,一晃没了影。
继续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一架四匹照夜白拉的车赶到,下人撑着一把大伞护送二人上了车,车内备有暖身的姜茶,黑衣连饮几杯,整个人黏在白藤身上,哼哼唧唧地抱怨腿疼。
白藤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路都没怎么搭他的茬,亦没把黏黏糊糊的黑衣从身上撕开。
老嬷嬷早在打第一声雷的时候就等在大门前,见少爷平安归来,一颗心才落回到肚子里,撑伞送他回了房。
廊内灯火通明,尽头一豆格外的亮,宛如一簇熊熊燃烧的火,在风雨里肆意传递着热意。
遥遥望见那豆灯火,白藤唇角勾起一抹笑,目光忍不住下移落到掌心的小野花上。
花距摘下已过了好几个时辰了,雪白的花瓣蔫耷耷的,仍倔强着不肯凋零,像极了今日挡在他身前的黑衣,两股战战却不肯让开的黑衣……
明明他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却义无反顾地站到了前面……白藤凝视了小野花很久很久,珍之重之地托举到鼻前一嗅。
1:阿魏——多年生一次结果草本,属伞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表皮紫黑色,有臭气,味辛、温,有理气消肿、活血消疲、祛痰和兴奋神经的功效,分布于中亚地区及伊朗和阿富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