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遮住了眼前的纤腰,黑衣的人心思才回到正事上:“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肖□□么?”
肖□□?白藤回忆了一下:“怕鬼的那个?”
黑衣点头:“他死了。”
白藤懒散地靠进藤下躺椅上,面无表情。
“不止是他,他全家上下是人的都死了,全是被勒死的。”他突然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赶忙又补到,“我知道不是你。我要说的是,他的家丁昨天去为难过姓黄的。”
白藤心里没什么起伏,听见前头的话时也没以为说的是自己,倒是黑衣,一副怕说错话的样子,似乎还有些可爱。
“哦?怎么个为难?”
黑衣将从老知府那听来的复述了一遍,换来白藤一声哂笑:“是他会干出来的事,不过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是惯使剑的,为何要把人勒死?”
算上黄伯,他们也才五个人,岁数又都不小了,一剑穿喉杀上百个人都得杀上好一会,用勒的法子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黑衣摸摸下巴,思索的样子像一只老谋深算的大狐狸,默了半晌,他才问道:“他们里面有没有会用你这种鞭子的?”
白藤不知他何出此问,但还是回忆了一下月绪等人查到的细节,想了一圈,毕竟是“剑冢”,自然没有谁不练剑去练和鞭子类似的软家伙。
他反问黑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黑衣不想将赵荫桐来过的事告诉他,一来这事本就与他无关,二来人已经让自己给打发走了,再说出来空惹白藤不痛快。他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在猜是不是姓黄的故意要陷害你,不然何必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法子?”
白藤十分无所谓:“有什么好想的?你是官府的捕快?”
也对,反正自己已经向赵荫桐证明了藤喵喵的清白,何必还揪着姓黄的的动机呢?如果真是要往藤喵喵身上泼脏水,等几天不见官差来抓人他自己就急了。
黑衣莞尔一笑,从善如流地弃了这桩破事,转而问起了白藤的鞭子。
刚认识白藤的时候,他就开始好奇为什么他会选长鞭作为武器了,这种软家伙不好练,而且男子使起来难免会显阴柔,他见过的使长鞭的人里约九成都是女子,剩下一成男子中,白藤是惟一一个使得好且丝毫不显阴柔的。还有那根长鞭,他先前一直以为它是黑色的,直到有一回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光线强烈时,鞭身会幽幽泛蓝,他走南闯北,却还没见过这种蓝到发黑且坚韧非常的皮子。
这些疑惑堵在他心里很久了,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赶紧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
白藤的鞭子是祝月沉亲自找人制作的,用的皮子出自生存在剑冢后山寒潭中的一种水兽身上,这种水兽凶恶非常,一身皮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猎一只要费很大的人力,向来都是制成软铠供冢主和几个顶尖杀手防身,拿来做鞭子还是头一遭。他这根鞭子乍看去与寻常鞭子一辙,但实际编织得极密,足足用了八股皮子,且比一般鞭子长出些许。做鞭子的皮子都是长皮子,不同于软铠可以拼接,可想而知要做出这么一根鞭子,要用多少水兽的皮。祝月沉对白藤的疼爱,其实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至于让他习鞭,这是白鹭的意思,她使得是软剑,软剑只要灌注内力于其上便可刚可柔,与长鞭有着一定程度上的共通之处,几十年用下来,她将自己的心得编成一本鞭法授予了白藤,她自撰的鞭法使出来无源头可循,任谁也想不到白藤会是云陵山庄那位的失踪的少主,往后无论他是自保还是去复仇,使出来都不会像剑冢的剑法一样惹眼,这是她对白藤最后的保护。
等会,软剑?黄伯手底有一个人使的也是软剑,他还曾和他交过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藤暗暗记下这件事,面上还是毫无表情地听完了黑衣的一大串问题,难得耐心地给他一一解释了起来。
黑衣问这些其实有另一重目的,他想借此多了解一点白藤的过去,即便不能做什么,说出来两个一起承担总比他独自承担要好。不知是不是从前有人问过类似的问题,白藤没怎么思虑就简短地回答了他,既解了他的疑惑又说得滴水不漏,仿佛黑衣真的只是在好奇这根长鞭和他身上功夫的来历而已。
最初向黄伯问及白藤的身份时,黑衣被他紧紧握了一下手,当时时正清明,黄伯的手却也是一双冰冷得不像话的死人手,要是能探清这背后的因由,是不是就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他佯作懵懂地问道:“你身上总是这么凉,和这套鞭法有关吗?”
“没关系。习武之人身上冷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白藤说起谎来亦是不打草稿。
这种谎言也就骗骗稚子,白藤故意撒这么拙劣的谎,显然是不想让他多问。
黑衣抓起冰凉的猫爪贴在自己脸上,磨蹭几下撒起了娇:“我三代五服的底细都被你查个底朝天了,你自己的事却瞒着我,还把当小孩骗,藤喵喵你好狠的心……”
白藤就势揉了两下他的脸,嗯,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急什么?时候到了自然告诉你。”
“当真?”
看着黑衣亮晶晶的眼眸,白藤难得认真地点了点头:“蒙你干嘛?”
如果杀了钩吻后还有命回来,还有缘再见到黑衣,那就……
既然结局未卜,那便先许下一个诺言吧,有诺言牵着,自己就绝不能死在荒月宫了。等尘埃落定,云开见月,还有的是大好河山等着自己去一一品鉴。
扫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白藤的目光又落回了神采飞扬的黑衣身上,他忍不住想到,要是以后能有他一起共览河山,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