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月宫里那些小喽啰养的蛊虫都还厉害不到触之辄死,中了蛊运气好没准还有救。况且他们身份低微,得到的资源也少,蛊虫对他们那种身份而言都是金贵物,豪气不到可以像大毒师那样放。
不过说是这么说,去年被白藤杀死的四人绝不是小喽啰,小毒师不必再提,能跟着他出来办事的人也不可能没有半点看家本事,只是为了低调行事,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放出竹筒里的蛊虫,让他占了便宜而已,等到了荒月宫的地盘,他们就不会那般慎重了。
“大护法如此阴损,咱们此去会不会遇上他?”
白藤瞥了他一眼:“当然,我杀的就是他~”
!!!
“还要杀谁?你的人会跟着一起吗?”黑衣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说实话,白藤自己都不知道除了大小毒师和宫主外还要杀谁,当年云陵山庄就是因为得罪了宫主才被大毒师率人灭了门,若说该死,荒月宫每个人都死有余辜,可他现在已经不想拼了命去剿灭整个荒月宫了,因为世间有了更值得的人与事,他想好好活着。
斟酌片刻,他道:“荒月宫里是个人都该死,若有那不长眼的主动近前来,岂有放过的道理?”
懂了,他的藤喵喵不是要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是要先杀上将再屠万军。
黑衣的肌肉不再紧绷,不是放松,而是突如其来的无力。
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相对半日,白藤讲故事一般哄着黑衣,口气懒洋洋的,仿佛三月十七不是去拼命,而是去游玩。黑衣老实听着,面上一直泛着温润的笑,越是这样笑,他心里越是不可避免地发苦,倘若他不知荒月宫真正的德行,怕是又要让白藤给骗过去了。
他的藤喵喵总是这样,有着目空一切的骄傲与无畏,好像生来便没什么可以成为他眼中的阻碍,他爱极了他身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气概,也不由得恨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气概。他无所谓他的藤喵喵是真的无畏还是为了不教他担忧而装出的无畏,重点是他的无畏总能将人骗过去,然后徒留心系他的人在事后独自追悔为何没能早些察觉出端倪。
这张扬霸道的少年啊,怎么就不能惜惜命呢?
黑衣罕见地走了神,满脑子都是白藤黑袍包裹下苍白如纸的躯体,与躯体上不容忽视的淡色疤痕。
他沉浸其中越想越难过,差一点又要哭出来时,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一下。
这一拍未能让他完全醒神,恍恍惚惚地转过身,一张赤红鬼面近在咫尺,獠牙差互,漆黑的瞳孔幽深得快要把他吸进去。
他吓得一激灵,心里想到一半的事顿时全成了云烟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白藤勾在树枝上的长腿一绷,腰腹同时一收,利落地翻了个身落地。
鬼面被一只苍白的手取下,露出一张同样苍白却眉目张扬的少年面孔,多亏他生的好看,肤色苍白得再病态也不骇人,全然成了精致五官的陪衬,愈发显得人像从水墨画里走出的。
第一次看他摘下面具时黑衣心里就在想,要是酒坊账房老张那副德性,摘了面具得比不摘还吓人。
这鬼面是上元节白藤背着黑衣买的,已经吓到过他很多次了,当初只想买来玩玩,过两天没劲了自然就丢了,没想到黑衣一吓一个准,已经半个月了还是会被吓到,尤其是在他走神的时候从背后吓唬他,百试百灵。
每次都会被吓到,黑衣意见也大得很——习武之人动作既轻且快,每次他刚反应过来身边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一张鬼面就贴到了眼前,吓得他还以为藤喵喵被鬼吃了,这怎么能怪他胆小呢?
到底被吓了多回,他已不似第一回那么失态,轻抚两下胸膛,伸手在白藤苍白冰冷的脸上捏了一下:“还是这个可爱。”
白藤没躲,甚至还回捏一下:“你最近怎么这么爱走神?”
黑衣老实答道:“在想荒月宫是什么地方。”
白藤把他的脸当成阿一的肚子,捏了又捏:“现在知道了?”
黑衣点头,把脸又往白藤手里送了送,样子像极了阿一,就差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了。
脸被人捏在手里,他口齿不清地强调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再说。”
黑衣的脸离开了白藤的手,不让去就不给捏!
白藤也收回了手,不给捏就算~
犟了一会,黑衣还是委屈巴巴地凑了回去:“阴阴山上阴阴泉,泉水虽苦,酿出的酒却别具风味,我去过的,保证不拖累你。”
“嗯。”知道了。
这是同意了?这么痛快就同意了?
黑衣误会了他的意思,眼中瞬间迸出喜悦,白藤看见了他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却没有想要澄清。
就这样误会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