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青碧瞧见转过头来盯着她、久久移不开眼的绣娘,自己也忍不住突然愣下了——那绣娘分明不是绣娘,分明是与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只不过绣娘仿佛时刻面带愁容,就好像春天枝头上的花、随时打算落下。
于是青碧道:“姐姐,我从瓦上掉下来了。你们这里的院子好深啊。若不是院里晾晒着绸子,我怕是一下子都给摔死在地上了!姐姐,我是过路人。我是习武的,否则不会飞檐走壁。今晚我到底没处去了……我怕惊动你家人,不如就在你这儿住?”
“你是习武的?你叫什么名字?”绣娘丢了梭子,如今只有她的手在织布机上徘徊、却没有碰到穿好的密线。她坐在长凳上,原本懒得睁全的眼睛使劲眨了眨,紧接着又梨花带雨似的蹙了蹙眉毛、于是道:“姑娘莫慌,这儿就我一个人。”
“这儿就我一个人,你放心住到别屋去罢。东面那间房子是铺好了床的。”
青碧方才踏进屋子几步,这才刚刚瞧见绣娘清晰的人影。如今绣娘反倒不咸不淡朝她来了几句,她也自然只是盯了几眼绣娘、便抬起腿来打算走了。正当青碧转身之时,她看见绣娘两手又提起了梭子,整个人弯下腰来、仿佛又与织布机融为了一体。
绣娘推梭子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清清脆脆的,响彻整个屋子。青碧闻声不再说话,任凭梭子的响音占领四周。良久,她才想起如今已过亥时、她与绣娘竟然还未就寝,于是缓缓试探般疑惑问道:“姐姐,这么晚了你还织布吗?”
“快到子时了……是吧。倘若我今晚织布,明天也许就能绣上花。我如今半醒不醒的,小心今晚非但绣不好、反而被绣花针戳流血了……所以绣花之类的还是明天干罢。我今晚先把这匹布织完。”绣娘一面絮叨着,一面加快着手中的动作。
夜已深了。织布机旁的小桌上,一盏小灯立着、罩着鹅黄色的灯罩。正是这一大片昏黄的灯光,把屋子里照得通体锃亮。青碧瞧见绣娘的眉尾垂着,眉毛弯弯像是画出来的一般。她的眼皮低垂,长长的眼睫毛遮住眼睛。
好一位娴静的女子——青碧想着不敢扰了她的清静,于是蹑手蹑脚、像是不敢发出声音般迈出了门槛,直往外面走去。第二天一早,青碧没等绣娘早起,自己便循着院子里的小门、独自出门赶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