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闲置在一旁了无生趣,竟然饶有兴致的将已经被阿笙拆了的、永羲寄来的信封捡到手里,上面同样写着原来的六个字:明笙郡主亲启。于是千霜顿时又来了兴趣、心中起了疑云,不等阿笙看完信便问她:“谁是郡主啊?”
“郡主是我。”阿笙略略阖上眼眸、凝望着桌子,恍惚间捡起那张信纸来,答得有些兴趣寥寥。她做郡主一直做到十四五岁、突然不想做了,改做了京城的探花郎。事到如今,她似乎早已习惯自己是个布衣公子,而已经不是郡主了。
事到如今,有人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叫她郡主,不如说是当头一棒。虽说有些事情,她与千霜二人心照不宣,但千霜自知那是她的难言之隐、亦不加以盘问。至于哥哥的信……阿笙究竟拆不拆呢?但她究竟无论如何,也是恨透了这个名叫祝羽弦的人啊。
若不是因为阿弦的缘故,阿笙可以打小儿就在天地间恣意纵横。正是因为阿弦不允,怕恣意纵横会戕害了她,所以才把她当个天真孩子一样养在王府里。曾经的日子里,若是阿笙反驳、阿弦便喊道:“你可知道阿爹阿娘是怎么死的……”
“祝若笙,你如今倒是快活了,倒累了你阿兄!你爹你娘早早死了,你身边就剩下这么一个我。要是我再死了,你怎么办?”
阿弦平时笑眯眯的,是一个再有教养不过的人。可是一旦提起爹娘的事,他便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好像身子里有头怪兽,随时都要冲破身体咬死别人。这从来令阿笙颇为不解——爹娘死了就死了,你管家便安心管家,限制我一人的行为作甚?
到了如今这般境地,海上明月楼烧了、祝王府的西北墙毁了,阿笙回了家、一个人扛起了祝家的兴衰,竟然也有点想家了。事到如今她想起阿弦,竟然有一种矛盾的情感,藏在心里那见不得人、自己也从来不打扫的地方,不知是爱、歉疚还是恨。
阿笙怀着打假的心思将阿弦给她的信拆开了。果不其然、信纸上面写着的,只有通篇亭亭独立的瘦金字。她怀着几乎复杂的快要窒息的心情把信读下去,那里通篇都是些“父南尘”、“母宣璇”,或者是些和童年私事有关的字眼,再合适不过了。
“需要把这事告诉钟离梓么?”阿笙犹豫着、踌躇不前的间隙,千霜突然问。在阿笙的心思跌落谷底、凝结成冰的时候,千霜仿佛有一把滚烫的匕首、将阿笙心底的障壁猛地划开。此时此刻,阿笙听见千霜的话语,就仿佛听到了障壁脱落的声音。
于是她回头、睁开双眼,缓缓地望向千霜,就连眼神都变得纯澈洗练。阿笙默默然道:“爱告诉不告诉罢。你若开心,便告诉他。但钟公子毕竟不认识什么祝王不祝王的,也不了解我兄长的性子……就当给他讲个故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