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余戈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并无太多感觉,那时她心里冒出来的顶多就是纠结路上带不带这俩,不带可能进度快点,带了就能有人分担一些事情。
而她刚刚在房间里认真看的那一眼,以及现在——
男人的棕黑色瞳孔细微地颤动,不稳地摇晃着,蕉黄色的细丝宛如实质般从各个方向密布在眼白上,可细看会发现那些黄丝完完全全在动,以瞳孔为中心,由边缘向眼球以外的空气延伸,点触。
而主人似乎也才从镜子里发现这个问题,难以置信地往镜子前凑,那些丝状物竟然有意识般,端头从眼睛的区域飞出来,极力往空间内另一个活物上凑近。
眼见丝状物要从男人眼球上跳出来,余戈扯下担架上的毛巾罩住男人脸,跑出浴室。
她迎面看见女人不着一物地站在卧室门口。
余戈呼吸都顿住了。
她的眼睛特别红。
跟同床一夜的男人不同,她的眼睛很红,血丝占据大部分眼白,不知道的以为是通宵好几天没睡觉。
脸色看起来尤其苍白,瘦骨嶙峋,骷髅架子似的立在门边,薄似白纸的皮肤松弛地挂在骨骼上,给人用手戳就会戳开一个血窟窿的错觉。
刚刚余戈掀被子的时候没有多看,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她身上的异常。
昨天见到的时候明明还是正常的身材和气色,变成这样实在不正常,昨晚发生了什么?
身后,男人把毛巾扯开,惊慌地往镜子前凑,仿佛刚刚看见的异样都是幻觉,他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
惊疑不定地摸抹了把脸,男人吐出一口浊气,回过神看见自己的妻子,皱着眉走过去:“衣服怎么不穿就起来了?”
他略过发愣的余戈,径直走向女人,动作娴熟地揽住女人硌手的肩膀带进屋,关上房门。
关门声拉回余戈的思绪。
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有问题。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无法得知,可电话里听见的未知生物呼吸声竟然就这么被她忽略了……
她不清楚进入这个副本之前这里的政府是否安排市民接种疫苗,按照现在的生活水平和身体素质来推测,这里的人应该很容易生病感染。
刚刚男人的眼睛很明显有问题。那么,同床共枕的妻子也许已经遭殃,男人竟然看不出来自己妻子的异常,精神认知上是否已经发生改变?
关于虫族的科幻电影余戈不是没看过,现在她甚至希望这个副本里的设定能尽量贴合她所看的电影。
余戈脸色凝重地回到房间,目光在四周的墙壁上流连,寻找能带走的东西。
背包里有她事先准备好的衣服食物,药品也有……那就只需要带走充电宝和手机方便她灵活查看地图。
“嘭”的一声响。
卧室门被大力关上,很快传来锁声。
余戈把充电宝存入储存格,拉上外套拉链,才走到门边掏出飞月,对着门锁一刀砍下去。
门锁装置轻而易举被削下,门的禁锢不复存在。
还没离开客厅的男人听到声音惊愕地转过身,看见余戈拎着刀走出来。
“你怎么……”他的眼睛在余戈脸上和飞月上来回转,脸上肌肉不受控地颤动抽搐,脖子生滞地扭转起来。
熟悉的画面再次浮现,男人眼白上血丝不再,爬上来无数细长的蕉黄色丝状物,随着他的情绪起伏缠触痉挛。
如同水域里看得见的野生鱼种,嗅觉系统捕见猛烈又鲜明的猎物气息,争先恐后脱离藏匿的暗处,拧成一条更粗更韧的硬针,势必要刺穿猎物最脆弱的部位。
余戈后退两步,刀背在男人脖子上用力抨击。
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下去,她抬脚跨过客厅,几步来到两人卧室门前。
床边,女人背对着门,佝偻着身躯坐在那,手上拿着手机。
余戈把刀横在身前,走过去。
乏力的指节不算很好控制,在屏幕上方颤抖着,似乎是往什么地方发送一张图。
随着余戈的接近,女人慢慢转过脸,完整的皮肤再也无法维持,几条泛黄的脓水从眼下溢出,柔软的皮肤变成风干的树皮,干裂双唇扬起不详的弧度。
然后,她嘴巴张开,露出猩红色的牙齿和血糊糊一片的口腔。
她竟然把自己舌头咬断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手机界面停在刚刚发出去的那张图片上。很眼熟,是余戈在拿飞月敲男人的头骨,四分之三的脸都清晰地出现在照片里面。
帖子没有文字,但只是照片的话发出去什么后果也可想而知。虫族来临之后大部分人都困在建筑内,电子设备上的交流更加频繁紧要,这张照片的点击量已经在余戈眼皮子底下起来了。
但也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余戈能肯定女人现在情况很不对劲,因此她用裹着手套的手夺过手机,三两下删除帖子,飞月的刀尖戳碎手机屏幕。
期间对方想咬上来,余戈立刻退出房间拉上门,回头再次确认地上男人脑袋是否被敲坏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