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花青道:“那本谱子上记的十几支琴曲都是失传已久的古曲,确如那人所说,这琴谱珍贵无比,他的要价虽然惊人,却也合理。”说完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在水南发现了……”
雨馀凉道:“既然失传已久,前辈如何得知?”
姬花青道:“我听人说起过。”
雨馀凉想,花青前辈真是多才多艺,不仅武功好,还于琴艺颇有研究。爱琴之人不得已错过好琴谱,雨馀凉能理解这种遗憾,于是对姬花青道:“花青前辈,说不定以后在别的地方,还能看见更好的谱子。”
姬花青看出了雨馀凉是在安慰自己,微笑道:“罢了,江湖上行骗伎俩多,那本谱子我没认真看,是假的也不无可能。”
雨馀凉本来还待问什么,但他一时想说的太多,尚未组织好语言,两人正自沉默间,姬花青忽然道:“馀凉,上次我说要教你应对长鞭的方法,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刚好现在有空,我便接着说啦。”
雨馀凉道:“前辈请讲。”
姬花青思索道:“我上次讲到哪了来着?嗯,使长鞭者,若要将人制住,最直接的方式便是锁人脖颈。若是四肢躯干被缠,对方尚能行动挣扎,而被缠住了脖颈,轻则呼吸不畅,重则颈骨扭断而丧命。”
听姬花青说到这,雨馀凉一下回忆起了被那个万克礼用长鞭缠住脖子甩飞,在半空中就已经丧命的肥壮汉子。
接下来,姬花青跟雨馀凉口头描述了一下以长刀和指掌功夫应对长鞭锁喉的几种方式。
听着女子特有的娇柔嗓音,雨馀凉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不是很能把眼前这个女子和先前与自己同行了月余的疤脸汉子联系在一起,但听她继续跟自己说起如何应对鞭法,又觉得她还是之前那个木前辈没错。
“他要来以鞭来拿你咽喉,就跳不出这个圈子,照我说的打就行了。”
“方才我说,别人用长鞭来缠你脖子,跳不出那么几种套路。可若对方要以长鞭来封你的行动,情况就不同了,会更复杂一些,不,复杂得多。我把这其中的变化一样一样跟你说吧。这个月可能都要让你学这个了,一个月还不一定学得完。”
雨馀凉想了想,问道:“对付□□、九节鞭、钩锁、丝线等兵器,跟对付长鞭道理是不是差不多的?”
姬花青道:“然也。”
两人正行走的这条路在前面拐了一个大弯,一丛树木刚好挡在拐弯处,以姬花青和雨馀凉的角度,看不到树丛后的景象,忽见一匹健骡拉着车从树丛后直窜出来,那骡车并没有车夫驾驭,而骡子兀自狂奔不止,车中有人声传出:“救命,救命啊!”
是一辆失控的骡车!
那骡车驶到姬花青身旁时,姬花青啪的一声把住了车辕。骡车被姬花青强行截停,那骡子长嘶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姬花青一边口里道着:“吁,吁……”一边抚摸着这匹骡子的脖子和鬃毛,那骡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路旁的树林中又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跌跌撞撞地朝姬花青和雨馀凉奔来。雨馀凉惊了一跳,姬花青满腹疑惑,难道有人行凶杀人?这里是大道上,又邻近州府城镇,敢在白天就这样行凶,看来歹徒不是一般的毛贼。
随即树丛后又冲出两人来,三两步追上前面那人,前面那人转身横刀,堪堪挡下后面两人的流星锤和铁锏,饶是对方的武器没有直接打在他身上,他也仍是喷出了一口血,三人翻翻滚滚斗在一处。
雨馀凉见两人合攻一人,且先开始出现的那人已逐渐难以支撑,正要上前,一旁姬花青手搭上他肩膀道:“哎,先不急。我们还不知道双方人马的身份,再看看。”
正说话间,树丛后又接连窜出数十人,这些人亦是三三两两斗作一处。
当的一声,最开始出现的那人又被打得向后滑出数尺,他双手握刀,刀身竖起,咬牙道:“我们已交了镖,你们要劫,也劫不去什么。”
那使流星锤的道:“没有镖货,人命也是一样的。”旁边那使锏的道:“不错,今天必要将鸿羽镖局满门上下杀得鸡犬不留。”
姬花青这下看出,这是一伙镖队被歹徒盯上了,当即踢起路边的石子,只听当当两声,两名匪徒手上的流星锤和铁锏相继被打落在地。
那两名匪徒一惊,异口同声道:“什么人?”
姬花青微微一笑,道:“现在的强人是越来越胆大了,都等不到晚上,光天化日在这大道上就要抢劫杀人。在下只是路过,刚好碰见而已,但觉不能对这事视而不见,于是来管上一管。”
一名匪徒道:“臭娘们,你活腻歪了你,敢来管大爷们的闲事!”便和另一人捡起各自的武器,朝姬花青冲来。
雨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姬花青身形一闪,两名匪徒霎时中刀倒地。他们皆是胸口中刀,但伤口说浅不浅,说深不深,这两名匪徒滚倒在地,不住哀嚎。
姬花青伤了两名匪徒后并不停留,她见凡镖局的人都系着赭色领巾,于是四处游走,左奔右突,横削直刺,一刀一个,将凡是和系着赭色领巾相斗的人都砍伤在地。
片刻过后,五十多个匪徒便都为姬花青所伤,他们倒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
最开始出现在姬雨二人面前的那名中年镖师将脸上的血用衣袖一抹,走上前来,倒提刀身,向姬花青拱手道:“多谢这位女侠相助。”
姬花青也一拱手,道:“路见不平,略一出手罢了,就此别过。”说着便叫雨馀凉:“馀凉,走罢。”
那名镖师上前几步道:“二位留步,女侠救了我们镖局这许多人的性命,实在不知要怎么报答才好。在下姓秦,是鸿州鸿羽镖局的总镖头,就请二位到我们镖局,我们在镖局子里摆上一桌宴席款待二位,权当答谢,二位意下如何?”
姬花青和雨馀凉虽然也是要去鸿州,但姬花青不想和其他人扯上关系,于是道:“多谢秦总镖头好意,但在下着急赶路,恕难从命了。”
这时骡车前的帘子动了几动,似乎是车上的人打算下来。但还没下车,就听车里那人“哎哟”了一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掉落在车板上的声音,那东西又从车板上一弹,弹出了车外,叮叮当地落在了尽是碎石的路面上。
姬花青的目光落在那东西上,瞬间睁大了双眸,眼神再也移不开半分。雨馀凉见姬花青似乎僵在了原地,于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马车旁落着一块黑黝黝的铁牌。
在雨馀凉看来,那铁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他又看向其他人,最终发现,似乎只有姬花青产生了不寻常的反应。
车帘一掀,车上跳下一人,那人赶紧弯腰将铁牌拾起,伸出手指抹去铁牌上的尘土,又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重新将那铁牌塞进衣襟内。
自从看到那铁牌后,姬花青觉得自己已经随时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从车上下来的那人放好铁牌后,抬头看向姬花青和雨馀凉,整了整衣袍,上前抱拳道:“多谢相救。”
那是个容貌清秀姣好的少年,年纪看上去跟雨馀凉相近,比姬花青还小着好几岁。若是鱼晚衣和河伯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少年,正是他们之前从九寒山牢带出的那名囚犯,只是他当时被狱卒咬中,应该已经变成蛊毒傀儡了才对,又怎会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突然出现在九寒山牢千里之外的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