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妤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籍,翻开几页,发现上面笔迹未干,散发浓浓的墨香气。
接着,她又拿起桌上另外几本看似全新的书籍,翻了翻开,发现全是顾立的笔迹。
“你,受什么刺激了?”她狐疑地问:“大半夜的,抄这么多本书,不累吗?”
她瞧见顾立手边还有一些干净的本子,似是打算一口气抄完。
“没什么。”顾立取过她手中的书,将桌上物件收置整齐,“闲来无事,修身养性罢了。”
宋妤竹:“……”
每天除了公务就是读书,还要修身养性?!
顾立:“明日我会禀报陛下,将你我继兄妹一事澄清,想必流言会不攻自破。”
“有母亲在,会将此事办妥,你就无须操心了。”
“嗯。”
门外凉风吹入,股股寒意渗入肌肤。
宋妤竹捧着茶水,悄悄看了一眼对面心无旁骛读书的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今夜她进来后,就没见顾立笑过,一下也没有。
…待她也不如午后温和,得知她难过会细心安慰她,会给她送晚膳。
可是哪里惹他不快?
宋妤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踌躇了片刻,她攥紧手指,有些难为情问:“顾暨白,我明日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吗?”
顾立听完后反而笑出了声,“你又不是嫁去扬州。长公主府离顾府说远也不远,你想回随时都可回来,不必在意他人如何作想。”
“那你呢?”宋妤竹走上前,双手撑住桌子,盯着他问:“你对我……又是如何作想?”
顾立抬眸,正好撞入一双灵动的美眸,眼里充满了浓浓的试探。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相望。
宋妤竹试图看清顾立眼里的情绪。
却只是感到如深潭般幽深晦暗,仿佛藏着不见天日的情感,下一秒就要把人吸进去。
明明作风如清风朗月的谦谦君子。
但偏偏……始终揣测不出他行事的用意。
她想知道,顾立究竟是把她当做什么人?
片刻后,顾立率先移开眼,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道:“郡主称顾某为兄长,顾某就勉强收下你这个妹妹吧。”
她的心骤然咯噔一下。
燃起的苗头一下子被冰水浇了个遍,凉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杂乱的情绪。
“既然已无事,我先走了。”
宋妤竹看也不看他一眼,利落转身离开。
顾立转而提起笔,继续完成抄书的工作。
他照着原书一字一句进行誊写,抄了十行字,却错了九行。
一步错,往后步步皆是错。
——他听不懂宋妤竹话里的含义吗?
不。
只是不敢冒险一试。
怕她是临时起意的试探,也怕表明心意后惨遭拒绝,与划清界限的远离。
这世上,他拥有的情谊不多,根本不敢随意挥霍。
-
宋妤竹搬回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与元府相邻,宋妤竹与元灵秀时常往来。
“我听闻顾大人上早朝向陛下请罪,将谣言一事全揽到自己身上。陛下明察秋毫,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向众人宣告你乃陛下养女。那些乱扣在你们身上的罪名,也就此澄清了。”
元灵秀转过头,看向宋妤竹道:“事情已经结束,为何小竹你还是闷闷不乐?”
“我早已同他说,此事交由我母亲与皇舅舅处理。”宋妤竹冷哼道,“谁要他揽下责任?好好地干嘛要摊上这趟浑水!”
元灵秀莞尔一笑,唇若点樱,神若秋水,有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美好。
宋妤竹瞧得一愣一愣的,气消了大半,忍不住同她贴贴:“还是灵姐姐好啊!不像某些人,帖子递了不下五张,从未踏过我长公主府一步。”
“你们如今是没有了关系,但谣言一日不散,还是避嫌好些。”元灵秀主动替顾立解释道。
“不说我了。”宋妤竹眯起眼睛,笑着打量元灵秀道:“灵姐姐,那姚公子入京已多日,亲也提了,聘礼也收了,怎么这定亲还未定好时日呢?”
元灵秀苦笑着摇了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一事,哪是我能决定,全由族中长辈商议,我也不好过问。”
“那帮小人,妄想贪了你的聘礼就算了。恐怕是嫌聘礼不够多吧,不然依他们贪财的性子,早就将你嫁过去了。”宋妤竹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将那群人痛打一顿。
元灵秀孤身一人住在元府,她也怕事情做绝了,连累了她。
“灵姐姐,你同我说说,你是真心爱慕姚公子,真心想嫁他为妻吗?”
“若是说爱慕,倒也谈不上。”
元灵秀握住宋妤竹的手,眼中闪过隐隐泪光,“小竹,除了你和小宁,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我想有个家,生儿育女,有亲人时时在身旁相伴,不再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元府从前是家,现如今又不是家,一处落脚之地罢了。”
“……若是当年晏城一战胜利,父亲、伯父、堂兄都能活下来就好了。”
宋妤竹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会有的。”
“我从未见过堂兄一面。祖母说,明明是武将世家出身,堂兄自幼却酷爱读书习字,年龄尚小,立志入朝为官,成为国之栋梁。可惜……”
“可惜伯父却不这样想,他只盼着靖国能打败外敌,降服女真为大靖子民。”
说起女真,宋妤竹倒是想起宴射礼上,她赢了乌尔赤力,皇舅舅许下的好彩头。
不如,就把这彩头送给灵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