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屁股坐回床边,恶狠狠地捡起一块奶贝丢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对不起,达瓦,我错了。”向阳用手指戳戳青年结实的臂膀,低声认错。
“错哪了?”达瓦态度还是很生硬。
向阳思前想后,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盘了一遍,试探道:“我应该一口气把药喝完?”
······
眼前的女生目光澄澈,似乎真得不清楚自己在深夜孤身来到陌生的日喀则寻人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若非自己在接到扎西电话后便马不停蹄在附近搜寻,向阳压根看不到今天的太阳。
高原反应,极端天气,陌生的环境······
其中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轻易剥夺一个人的性命,向阳偏偏还跟集邮一样,将这些全都集了个遍!
脑海中向阳晕倒在雪夜中的场景再次浮现,达瓦心头一战,强压下声音中的颤抖。
“你知道一个人深夜来日喀则多危险吗?”
“你知道高原反应有多可怕吗?”
“你知道······”达瓦喉头哽咽,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你可能会死吗?”
向阳从没想过这么多,但如今达瓦的连环三连问给了她当头一击,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多么鲁莽冲动。
她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可我真得很想找到你······”
达瓦闻言一愣,呆呆地盯着床上满脸真诚的向阳,已然逼近嘴边的训斥又被他吞回肚中,最终全都凝成一声深深的叹息。
“对不起,达瓦。”
达瓦将头一偏,面无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达瓦。”向阳揪着青年的衣袖,小幅度摇摆,嘴像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字眼。
达瓦乌黑利落的短发刺挺着,依然不为所动。
“达瓦——”向阳忽然大声喊道,但很快声音又降下去,声音带着讨好,“你理理我呗?”
“向小姐,”青年缓缓开口,语气尽显疲惫,他缓缓起身,边向门口走去边说,“你最对不起的应该是你自己。”
“任何人和事都比不上自己的身体健康重要。”
向阳闻言怔住,一阵愧疚感爬上心头,等回过神之际,房间内已经没有达瓦的身影。
她迅速翻身下床,光着脚跑到屋外。
达瓦正往堂屋正中间的铜炉里加煤,见向阳就这么赤脚站在地上,瞬间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番话算是白说。
他额角一跳,将向阳赶回房间,拿了一双嘎玛的毛靴放在床边。
“穿上试试。”
向阳没有多问,将靴子套在脚上,开心地晃了晃。
“刚刚好!”
达瓦深深地看了一眼向阳,起身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向阳见状,索性化作跟屁虫,寸步不离地跟在达瓦屁股后面。
达瓦接水她递壶,达瓦擦桌她递布,达瓦砍柴她递斧······
现在达瓦收拾完屋内,就要往屋外走。
向阳自然屁颠屁颠跟上,可谁成想前者猛然停住脚步,她猝不及防一脑门撞在青年坚硬的后背。
“哎呦!”向阳鼻头一酸,忍不住痛呼。
达瓦转身瞥了她一眼,问:“有厚衣服吗?”
向阳摇摇头,她全身上下最厚实的就是这件夹棉外套了。
“那就进去。”达瓦将她往里一推,把门关上。
外界的冷风迎面吹来,向阳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她哆嗦着回到屋内,将目光锁定在靠墙摆放的衣柜上。
不一会儿,在院子里清理积雪的达瓦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绿色粽子摇摇晃晃从屋内走出。
粽子没有脑袋,看不清脚下的路,刚打开门就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
眼见绿色大胖粽即将一头扎进牛棚,达瓦终于伸手将其从偏航的轨道上拉了回来。
“嘿嘿。”向阳猛地从衣服中钻出脑袋,傻呵呵地盯着达瓦。
她在达瓦面前转了一个圈,表情颇为得意:“时装周同款,俊吧?”
青年沉默地盯着面前傻乐的女生,将手在口袋中捂暖后贴上对方的额头。
“不烧啊。”达瓦小声嘀咕着,又四下打量一番确认自己确实身在日喀则。
但向阳这状态,怎么感觉不像是高反引起的缺氧,反而更像是醉氧呢?
“嗯?你说啥?”向阳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精心搭配中,并没听清达瓦说了什么。
她又将脑袋缩回棉袄里,一步步紧跟在达瓦身后,声音闷闷地:“达瓦,你的衣服好香啊。”
达瓦铲雪的动作一顿,但很快便佯装无事发生般继续干活。
可向阳的嘴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仍喋喋不休:“你的被窝也好香啊。”
紧接着,她又往前挪了几步,凑到达瓦身上,耸动着鼻子猛地一嗅:“你的人也好香啊。”
“你就是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小蛋糕最好吃了,我最喜欢吃小蛋糕······”
达瓦的耳根愈来愈红,但向阳的嘴皮子仍旧嘚吧个没完。
以防对方再说出什么扰乱军心的言语,达瓦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大胖粽子掉了个方向,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外面太冷了,进去休息。”
向阳察觉到对方有意将自己驱离,立马不乐意,她扭动着身体企图逃离对方的控制,嘴里不断叫嚷着:“我不走,我不走!”
“你不能丢下我!你是个负心汉!”向阳还在撕心裂肺地大喊,浑然没察觉到身后的推力忽然消失。
达瓦窘迫地望向院门口站着的中年妇女,立马站了个军姿,打招呼道:“阿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