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天在学校门口很多人听到嘎玛那句话,但嘎玛就是个小丫头,她说得话谁都不会去当真。
达瓦想不明白,只好将心中的疑惑告诉周青霞。
周青霞蹙眉聆听着青年的叙述,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向阳并不会在意旁人对她的看法,她只看中自己对自己的看法。”
这回轮到达瓦听不明白了。
周青霞双手撑在桌子上,说:“简而言之就是,向阳疏离你的原因是她弄明白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句话达瓦听懂了,只见他眸光一暗,声音很是落寞:“她不喜欢我。”
周青霞却摇摇头,声音一改先前的强势:“她喜欢你。”
“可是她······”达瓦自嘲地笑笑,“她分明在躲着我。”
“向阳看起来大大咧咧,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不往心里搁,但其实她想得比谁都深,比谁都远。”周青霞缓缓开口。
“或许她躲着你,是在权衡无数利弊后选择的最好办法。”
“您是说,向阳躲着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而是因为喜欢我?”达瓦被绕得糊里糊涂,不禁再次感慨汉字得博大精深。
“但为什么呢?”
还是这句话,向阳为什么这么做呢?
周青霞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深深地看了一眼达瓦,随后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耳朵?”达瓦说,“可她的耳朵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比起之前是好很多,”周青霞道,“向阳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拟音师,敏锐的听觉是她追梦路上必不可缺的东西,只是现在她的听力程度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从事拟音师这份工作了。”
“你可能不知道,半年前向阳从西藏回来那天,抱着我一个劲儿哭,最后直接晕了过去。她在医院昏睡了一天一夜,刚醒来就收到被剧组开除的消息,但她却好像没事人似的,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半年来,向阳积极配合治疗,耳朵情况也不断好转,她从没有在我面前展露出一丝难过,但我知道她一直没有从耳疾的阴影中走出来。”
“向阳的听力应付日常生活绝对没问题,但却捕捉不到一些细小的声音。有一次,她就这么抱着我,怎么也不愿意撒开,好半天才和我说,妈妈,我听不见你的心跳声。”
达瓦放在桌下的手不断收紧,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周青霞眼眶已微微泛红,却轻笑一声:“达瓦,向阳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我们没有经历过她的痛苦,所以并没有资格和她共情。我们只能试着去理解她,努力尝试将她从封闭的世界内带出来。”
“半年过去了,我并没有成功做到。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希望我能收到你的好消息。”
周青霞笑看着对面端坐着的藏族青年,眼底情绪复杂。
达瓦没有说话,但眼底的坚定早已出卖他内心的答案。
“哦对了,”许是方才的话题过为沉重,周青霞有意岔开话题调节气氛,“我这儿有点茶叶,你拿回去带给你阿妈。”
周青霞在一旁翻箱倒柜,整理出大堆品类不同的茶叶:“我前段时间给你阿妈提的建议她考虑的怎么样?我有茶,她有奶,再加上你阿玛的手艺,开一家特色奶茶店可不是问题。”
达瓦这才想起来临走前阿妈嘱托自己的事,他鞠躬感谢道:“阿妈说您的主意很好,只是家务繁忙,资金也不太充足,可能开店的事要耽搁一阵了。”
周青霞对达瓦带来的回答并不意外,顿珠卓玛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两个孩子长大,随说达瓦现在自己有生意,但旅馆开的时间不长,前期投资的钱还没来得及回本,现在商量开奶茶店确实有些操之过急。
“不着急,你先把这些茶叶带给你阿妈,凡事都要慢慢来,我可是很期待跟你阿妈的合作。”周青霞说。
达瓦点点头,临走之际再次被周青霞喊住。
“等下!我再免费附赠你一个小秘密。”
周青霞神秘兮兮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向阳这孩子打小脑回路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对付她最讲究四个字!”
忽然女人声音一顿,像是故意卖关子,好半天才竖起四根手指在达瓦面前晃了晃:“出奇制胜。”
达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没等走多远,又听到身后传来周青霞极具穿透力的嗓音。
“最后一点!向阳同情心泛滥,扮傻卖惨或有奇效!”
达瓦将周青霞说的每个字都牢记于心,由衷觉得此次东行之旅收获颇丰。
好不容易将自己制定的计划逐一忙活完,达瓦如愿以偿地坐上飞往拉萨的航班。
可刚一落地,就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达瓦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师父”二字,心中一惊。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恭敬敬地接起电话:“师父。”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暴躁的声音:“仁青达瓦!你还记得你有个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