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把脑袋从徐椒手中扒拉出,他叹息道:“行吧。不过入军中得听军令。”
徐椒嗯了一句,而后又拧眉:“你军中军纪如何,你需护住她们,可不能让人……”
徐林眸色不变,“我军中从无军妓之流,若有轻薄之徒,我绝不饶恕。”
姐弟两这才静下心来,谈论起另一桩事。
徐椒将附狸子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末了,她看着桌上跳跃的火烛。
轻声道:“阿弟,此事凶险,你若不肯,其实——”
然而她还没说完,徐林重重一拳敲在几案上,杯中茶水流溢出。
“别说了,谋害太子表哥,又伤阿姐,这个仇我报定了。”
徐林是恭怀太子一手带出来悉心培养的,亦师亦友亦兄,情分自与旁人不同。
他站起身,从大帐的行军座下拿起勘符,冷声道:“阿姐约的是几时。”
徐椒望过烛光,缓缓道:“亥时,金牛山经山寺。”
“好,我秘密点兵设伏。”
徐椒压了声,烛火映在她眼中化作星子。
“万事小心。”
***
丹阳,金牛山。
此处多有山嶂,时疫之后,不少散落的流寇都藏其间,朝廷组织过几回围剿,如今山中倒是安分不少。
亥时,经山寺。山安园静,繁星掩映。
寺院早已破落,山门的处坏槛半潮半烂,金刚佛半身剥落出锈黑的内里,莲花座碎石痕上蔓出青苔,院中落叶飘散,一副衰败萧条之相。
不点灯,不起火把,就着星光与月光,徐椒、钟璐、以及六名部曲高手结伴而来。
他们脸上挂着面具,袍服里衬了软甲,四下戒备地踏入院中。
而院外树林里,徐林与一众壮士将马匹藏好,等候着院内的动作。
西风呼啸,落叶吹动。
钟璐率先开口,压低嗓音道:“既然来了,不如出来见见。”
院中飘来一声狞笑,“钱带够了吗。”
“带了。”
钟璐打开木盒,里头珍珠美玉发出细腻的光泽,在月光下泠泠朗朗。
里头又传来一声,“不是说带黄金锭吗。”
钟璐握紧盒子边缘,答道:“这一盒可比黄金锭还多。”
院内似乎有一阵微小的骚动,继而平息下来,只听他又说:“交易结束了,我们只要黄金锭。”
钟璐踟蹰地看向徐椒。
徐椒在面具下沉吟片刻,开口道:“如今黄金锭只有国库官造,模样笨重不易携带。你们若拿出去用还需破换,官府很容易就会发现。”
“我备的东西碎小,品类又繁多,销赃容易。”
这番话说完,院中死一般沉寂,不知过了多久,院内才又出声,“你要附狸子作甚么。”
徐椒的指甲掐过掌心,“附狸子能做甚么,尊家不知道么。”
又过了会儿,里头才道:“你要给谁下毒。”
徐椒心道,你怎么管的这么宽,哪有这么作买卖的。
徐椒扯了扯嗓子,“既是做生意,大伙都是痛快人。尊家何必写一句,让手下读一句,不如直接出来我们聊聊。若是投缘,我们常来常往啊。”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李涛看向萧葳,萧葳狠狠握住手中的字条,忍住撕碎徐椒面具的冲动。
示意李涛将东西射出。
一支箭附着一袋附狸子,就这样簇一声落在徐椒面前。
徐椒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取下箭上的东西,而后把盒子丢在地上,招呼着众人跑出去,徐林连忙招呼快马,将他们纷纷救起。
林间一阵呼啸而过,众人驾马飞奔,这才回过神来,她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徐林打马上前,望着她手中的袋子,“平安就好,拿到了?”
徐椒点点头,又望向经山寺的方向。
“我们再等等,等他们撤退后折回去,说不定有些蛛丝马迹。”
话音未落,只见山寺方向,踊跃出通天的红光,鸟雀凄惨地叫唤着,扑棱飞向夜空,林中开始躁动不安。
他、们、居、然、放、火、毁、迹。
正当徐椒忍不住要破口大骂时,几个插着令旗的飞骑打马而来,他脸上焦急道。
“徐将军,您去哪儿了。两个时辰前,陛下传来令牌,要调动骁勇营军。卫副将让小的来寻您速速回去。”
徐林脸上蒙起一层阴霾,“这个时辰,如此雷霆,莫非有战事起?”
那兵士摇摇头,“具体情形小人不知,您还是快下山吧。”
徐林打缰起辔,连忙带着众人往山下赶。
及至营门不远处,便见庭燎遍起,火光将漆黑的天幕染得彻亮。
远远便见营门外,一排齐整的红衣金甲羽林郎跨坐在黑紫俊骝上。
校尉看见一群人过来,连滚带爬跑来,哭丧着脸。
“将军,您去哪儿了!两刻前,陛下带着禁军来了,就在大帐中点兵。如今已经发了两道金牌寻您!”
远处营门洞开,如一张猛兽的大口,仿佛要将他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