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下马,掀开衣摆单膝跪在地上,仔细地打量那根绳子。
倏然,一道破空声响了起来,祝英回躲也不躲,伸手一捞就将那支箭矢捞在手里。
黑羽金漆身,做工精良,是很名贵的箭。
而书院中能随意用这种箭的,也只马文才一人。
她站了起来,攀住马鞍翻身上马,束的马尾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
祝英回将那支金箭放进箭篓里,一扯缰绳,马鞭一声脆响:“驾!”
马文才还算好找,他性子里带着的争强好胜,一意只往深处走,此刻马匹上已经放了好些兔子獐子,但他自己仍是不太满意。
看了看天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
他拉弓搭箭,暗金的箭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那只原本应该中箭倒地的兔子却被马蹄声惊走。
马文才拧了眉,回头看向来人。
祝英回勒住马匹,话也不说,从箭篓里拔出那根箭,单手掷向他,悠悠道:“看看,这是你的东西吗?”
马文才稳稳托住箭身,都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自己的。
以他的聪明,当即就想明白了,呵笑一声:“有人看不惯你做点下三滥的事情不是很正常?拿着一支箭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剑眉压着黑瞳,灼灼地注视着祝英回:“别告诉我,这种伎俩你都看不穿。”
祝英回啧了一声,微笑道:“看穿归看穿,但总得走一趟问问你马少爷,毕竟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少爷头脑一热做出来的事情。”
马文才被她的称呼恶心得眉心蹙起:“别这么恶心我,还有,我和你过节没大到能让我去做这种事情。”
祝英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不喜欢下次还有人拿这种低级的手段来烦我。”
“别今天丢了支箭,明天丢了把刀的。”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要脸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只觉得自己被看轻了,浑身上下都不爽快。
他抿紧了唇,长睫遮盖了眼中的羞耻,拉不下脸来再说什么,也没心思再继续打猎了,干脆调转马头就回了大家集合的地方。
而那边,祝英台已然教会了梁山伯骑马,二人正说着话,祝英台看见姐姐回来了,便迎了上去:“哥哥,怎么样?”
祝英回笑道:“兔子狍子什么的倒是没打到,倒是打到了一支箭。”
祝英台不明所以:“打到的?不应该是捡到的么?”
便见她家姐姐挑了挑眉,她虽然没完全懂,但也心领神会了事情不简单。
直到回了宿舍,祝英回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讲清楚了,祝英台霍然站了起来,怒不可遏:“有人拿箭伤你?”
“哥哥,你看清是谁没有?!”
祝英回摇了摇头:“他跑得快,不过马文才咽不下被我奚落的气,咱们只需等着就好。”
祝英台想到了什么:“哥哥,你说会不会是……”
祝英回微笑一下:“我猜也是他。”
她对马文才的估计很准确,两日后的休沐,王述便颠颠地跑来跟她讲,马兄请她去自己的宿舍。
王述向来是有点怵她的,平日里那股子嚣张霸道的劲儿消失的无影无踪,老老实实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王述心里发苦。做好了被祝英回收拾一顿,回去再被马文才收拾一顿的准备。
谁料祝英回只是略做思考,便爽快地答应了。
马文才与王述同住,宿舍倒是意外的干净整洁,书桌上摆着砚台笔墨,床边挂着一把刀。
角落里还摆了一张休憩用的小榻,时人爱化妆熏香,尤其是爱气味浓重的香,祝英回却一点儿也没闻到。
她礼貌地收回视线,看向了坐在床边擦弓的那人:“寻我做什么?”
马文才冷冷地抬头瞪了她一眼,然后从床下拖出来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一个人。
一瞬间,这既视感极强的一幕让祝英回眼皮狂跳,但她很清楚这人不可能在书院杀人,便笑吟吟道:“怎么,马兄是邀请我与你一道埋尸吗?”
马文才早就回过神了,知道这整天笑着的小子就是故意那么说,好差使他的。虽然仍然没忍住把人绑来了,但存心想吓吓她。
此时见没吓住她,更气了。
一言不发地把箱子里软烂如泥的人拖了出来,绑在他平时用来练剑的剑麻柱上。
然后才说:“就是他,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祝英回上下打量着秦京生,神色竟有些苦恼:“我早有了些猜测,若是他的话,倒也没什么可问的。”
她笑意更深:“那我就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