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几乎感觉不到痛。直到被刺穿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几秒之久,一阵新的痛觉才后知后觉地传递到大脑,冷汗已经把她的上衣打湿了,消毒、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更是剧痛难忍,她最终还是张嘴咬住杰克的手掌,而他则是一声不吭地陪伴着她分担痛苦……
十分钟后,受伤的右手被医用绷带缠绕好,华生也终于松了口气,“您很勇敢坚韧。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手筋。不过,等到镇上之后我建议女士您还是尽快去正规医院就诊,您的伤势属于深部穿刺伤,一定要打破伤风。”
“我明白了,”克莱尔虚弱地、强撑着微笑了一下,“请原谅之前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露丝·里弗斯。非常感谢您的救助,请问我能知道您的住址吗,等之后我一定登门致谢,华生医生。”
约翰·华生礼貌地表示这是他应该做的,“里弗斯小姐,您的感谢我收到了。但我和夏洛克有要务在身……”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福尔摩斯打断了。
“我和华生都很高兴认识你,里弗斯小姐,这是我的名片,您可以来这个住址。华生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会跟我住在这儿。”
华生万分不解地给福尔摩斯使眼色,福尔摩斯这次重出江湖是应首相邀请打击间谍,最近他们在美国也是为了寻找线索和推进计划。在这个节骨眼,让一位不熟识的女士与他们联系真的好吗?
福尔摩斯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克莱尔。
“我一定会登门拜访的。”克莱尔察觉到了福尔摩斯过分热情以至于古怪的态度,忍不住想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她克制着内心的紧张,不动声色地接下了名片。
之后,华生和福尔摩斯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乘务人员给他们换了一个干净的空包厢,并且说明了火车已经可以正常行驶了。他们向克莱尔表示歉意,但试图隐瞒火车急刹车的真实原因。
这被杰伊·盖茨比揭穿了,“先生们,我认为我的朋友露丝小姐受这么严重的伤,完完全全是火车公司的责任,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因为车长睡着而无意间拉到控制手柄的失误是难以接受的……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很容易想象贵公司在民众当中的良好声誉会受到多么严重的损失……”
在盖茨比遗憾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威胁口吻中,乘务人员表示深深地歉意,并且愿意赔偿。
但他们给出的赔偿金额足有五千美元,不难猜到这其中包括了封口费。
克莱尔想把这笔钱给盖茨比,毕竟这是他帮她争取来的,但被他严词拒绝了“这是露丝小姐的医疗费,我怎么能收呢”。
她又拿出大半,请求杰克给华生医生送过去,五分钟后,杰克回来告诉她,对方只愿意收一百美元。
真是个好人啊。克莱尔感叹地想。等她这边的事情料理好之后,一定要好好道谢一番。
没有他,她的伤口可能就得不到及时救治,这完全可能要了她的命!
在火车终于即将到达纽约西郊的站台后,克莱尔再次邀请盖茨比加入自己的工厂,用语更为礼貌恳切,配合着她虚弱苍白的面容,真有几分求贤若渴的姿态。
这次盖茨比应下来,得到人才的喜悦冲淡了身体上的疼痛,克莱尔很快振作起来,构思着未来的事业蓝图。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包厢内——
夏洛克·福尔摩斯望着华生手中捻着的美元,调侃道,“才刚来就开张了,这叫什么,开门红!”
华生无语地抿了抿嘴,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夏洛克,我注意到你对里弗斯小姐很感兴趣。”
“我和你都见过许多受重伤的人……”
“嗯。”
“可我从来没见过有谁像她那样的,不是不怕死,而是好像知道自己不会死。比起死亡,反倒是我说起失去右手的可能性时她脸上有一种真切的恐怖。”福尔摩斯轻轻地说,像是在回忆什么。
然后,他又出乎意料地转而说起另一件事,“美国的钢铁大亨霍克利的继承人订婚的事情,之前传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现在却一点儿消息也看不到了。你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华生。”
“我没有关注这事,但我猜测可能是延迟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位霍克利的继承人得换个订婚对象了。”福尔摩斯靠在坐垫上,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
华生愕然了,他望着他这幅熟悉的不稳重的模样,想起了青年时候的福尔摩斯。然后他又联想回到最初的话题,“里弗斯小姐难道就是?”
“没错,我很高兴看到你如此具备想象能力的时候,”福尔摩斯挺起身子,“里弗斯小姐的手心几乎没有任何劳作痕迹,皮肤细腻,唇部和牙齿形状说明她有抽烟习惯,头发保养得也非常良好,这显然不是美国的底层女人能拥有的。而且,卡尔·霍克利的订婚对象叫露丝·德威特·布卡特,很显然和露丝·里弗斯有重合之处。可以看出来她是个念旧的女人,或者说对于自己的名字还是有感情的。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终证据,我确认她身份的原因是那颗碎裂的、色泽灰暗的宝石,大小和心形形状都和报纸上刊登过的,被霍克利买走并且将要送给未婚妻的海洋之心十分吻合……”
华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难道这就是引起你对她兴趣的关键所在?”
“当然不是,”福尔摩斯夸张地扭了扭脖子,转了圈脑袋后盯着华生说,“我感兴趣的是那颗海洋之心怎么会变成那样的,那很显然不是人力造成的,我怀疑那是一种,我们从来没见识过的力量……太阳底下终于有新鲜事了,华生——”
福尔摩斯从衣袋里又拿出了一张名片,那和他递给克莱尔的是一样的。他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它,饶有兴致地默不作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