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熄灭了,窗帘也拉上了。
他们的卧室在二楼,客厅的正上方,一整面单向巨型落地窗贯两层楼,在白天他们可以躺在床上就把远处的景色尽收眼底。
别墅建在半山腰上地势不平,一棵棵紫薇树高低错落环绕着这座静谧的屋子。
金衔玉突然想起来什么,睁开眼:“你前几天回家很晚就是在忙这个?”
药生尘闭着眼酝酿睡意:“嗯,图样其实早就确定好了,只是玉料不久前才找到,中间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在修改,玉雕师父昨天才赶出来。”
他自己带着玉佩,至于衣服和其他配饰则是让姚星雨提前送到。
“所以你也是特意提出要来这里度假的?”
药生尘抱着金衔玉就像抱着一只玩具熊,“不是,我是后来才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地点。”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渐渐的,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天气越来越沉闷,白日残余的热浪挤压着绿叶中的水分,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气息,热情开放的紫薇蔫了不少,夜间栖息的蝉识时务地收了不断嚎叫的嗓子,震动着被打湿的薄翅、倒腾着腿往上爬。
黑色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席卷天空,月亮与星子紧急避让,云越积越厚,几乎要压下来似的。
风也刮起来了,柔美的紫薇树的枝条在狂风中疯狂的抽动,影子映在不算厚的窗帘上看起来就像胡乱扭动的触手。
这可怕的一幕并没有人看见,乌云笼罩下的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金衔玉紧闭着眼,梦里他痛苦地过着原书的生活,追求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他最后看到的是一辆飞速驶来的跑车,避无可避,耳朵听到肉被挤压成酱的声音,还有血或者别的什么肆意流淌的声音。
不明的粘稠液体流进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世界归于黑暗,所有的感觉归于虚无,金衔玉想,终于结束了。
可是没有,他又一次拥有了视觉,入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这里的树格外高大,像是直入云天,金衔玉的意识一直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是在这里有一种别样的自由与安心。
金衔玉不再想集团看不完的报表和签不完的合同,不再想家里歇斯底里的母亲和冷漠非常的父亲,不再想用尽力气也追逐不到的背影和看不清面孔的人的窃窃私语。
他不再背负沉重的枷锁。
一千个月亮照耀山陵,一万个太阳亲吻绿叶。
时间在这里不复存在,直到某一天,这里来了一个穿着短裤的少年,金衔玉这才迷迷糊糊的意识到,现在是夏天了。
那个少年长得很高,不是,金衔玉才明白,不是树高,不是人高,而是他矮了,金衔玉平视只能看见他的膝盖。
他惊慌的看向周围,周围都是一种陌生的植物,长了七片大叶子,上面三片叶子像枫叶,下面四片像榆树叶,金衔玉低头看自己,他竟然也是这样。
就在这时,那个少年蹲下来,摸摸他的叶片,低声说:“叶檎子。”
精致完美的脸就在眼前,漆黑深邃的瞳孔、狭长高挑的丹凤眼,薄厚正好的红唇,他就像最纯正的红色,亮眼又夺目,一瞬间金衔玉的心里只有“美好”这个词,少年美虽美,但是身上气势凌然让人丝毫不敢生气亵玩的意思,仿佛只要有人敢起坏心,下一秒这个带刺的少年就会把捡到插入他的心脏。
他待了很久,就到太阳即将下山。
后来每天都是大晴天,他每天都来,一直待到太阳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