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起身体,跪在沙发上,抬眼看时间。
没错,13点55分。
一周来,只要他睡到下午,醒来的时间必定分毫不差。
生物钟很奇妙。
头疼已经好一些了,不再像钢锯切割者他的头骨,减虞垂着头,想起《日轨列车》中描述的司机死法:
像西红柿的皮一样分成四瓣,软塌塌地摊开。
很多人不知道人的脸部脂肪很厚,像一块刚揉好面切团擀开的面饼。
这需要精细的手术操作——沿后囟门横向切开,贴骨头一点点磨、裁,便能得到极为完整,甚至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
曾有一名L国年轻男子杀害父亲后,从脖颈处剥皮,连带眼球一起缀在眼眶中央,手法粗糙,浪费了很多皮肤。
男子将其套进自己的头,随后若无其事前往祖父家中,竟然还骗过了老花眼祖父,直到晚餐,祖父才发现坐在对面的不是儿子,而是孙子。
人想要冒充同类看上去并不难。
也许某天,靠脸来辨别身份会成为第二选择。
减虞走进浴室,洗完澡,头发湿冷,他随手牵来一条大大的浴巾盖在头上,仅穿一条柔软的拖地家居长裤赤脚来到卧室门外。
门锁着。
他站门口听了会儿,发现里边有人,除了厉宁聪不做别想。
“厉宁聪!”
乱进别人卧室还锁门,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没等他发飙,厉宁聪马不停蹄来开门了。
他的裙子跟长假发、发网癞皮狗似的堆在墙角,只穿着辣眼睛的粉秋衣,目光挪到脸,大五官方脸,脸型像超人,头发剪成黑板擦,中间高,两边剔光,只留两条弧线。
厉宁聪顶着这张方方正正的脸,违和地抛出一个wink。
“你醒啦!”
减虞烦躁地一把推开他,手上还是湿漉漉的,浑身缠绕着水汽。
厉宁聪说:“这下睡的香吧!看我多够兄弟,都没去吵你睡觉,要是搁我手下别的作者,哼哼,你试试看,我直接化身容嬷嬷。”
“你在干什么?”
笔记本电脑就在卧室里,减虞走的时候电一直插着,待机指纹解锁,肯定是这孙子抱过来偷偷用他手打开的。
画面倒很正常,是一场足球直播,厉宁聪很不见外地用了他的耳机。
减虞扯掉耳机扔进了垃圾桶,同时在里头发现了好几团白卫生纸球。
比赛山呼海啸的声音瞬间点燃他的理智。
“厉宁聪,你他妈来我家打飞机?!”
他一脚将垃圾桶踹了出去,还挺准,没侧翻,米白色自动翻转垃圾桶直楞楞滑到了厉宁聪脚下。
“嗷!!”厉宁聪抱着脚鬼叫:“不就是用你两张纸吗!小气!”
“这他妈是小气不小气?”
“嘿嘿,我说。”厉宁聪凑到减虞身边,“男菩萨,你就不能慷慨一点,白长这一身肉了,啧啧,我摸摸……”
说罢咸猪手直接捏住减虞的腰,减虞抬腿就是一个飞踢。
厉宁聪抚摸着自己手指,笑嘻嘻道:“我就说嘛,战况这么激烈,都青了,哟,胳膊贴着创可贴呢,还不承认出去潇洒,你精力是宣泄完了,我还等着你的稿子呢,没有提成我是吃不香,睡不着,唉,可怜天下编辑心呐。”
减虞懒得理他,冷冷道:“把垃圾桶给我洗干净了再说话。”
套好衣服,画面上的足球比赛进入了补时时间,穿红色球衣的球队处于落后,解说跟吃了枪子似的不停突突突,球迷呼声更是震耳欲聋。
“孟擎抢断!天啊,他抢下来了!孟擎拿球!唉哟,这球怎么能分给白蕴,白蕴的位置没有寇齐志好啊——好球!单刀!白蕴太快了!这是个单刀,千里走单骑!!”
减虞对足球仅限于会看,兴致不大,准备关上,厉宁聪听到解说突然拔高至嘶哑的激动音调,连忙跑回来。
“别关别关!真补时绝杀啊!靠!真神了!老娘今天就要发财哈哈哈!”
轰得一声,势大力沉,皮球入网。
场上红球衣队伍简直疯了,从绿茵场的四面八方狂奔到角落,将进球绝杀的功臣压在最底下叠罗汉,厉宁聪则打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
减虞扔掉鼠标:“你什么时候开始赌球了?”
厉宁聪说:“就这阵子,你不看群?”
“卸了。”
“嗨,那你可是错过了一个亿!”厉宁聪头也不抬地刷屏,“姓白的新签了个妖怪,预测的球场场必中!活脱一财神爷!真不知道他怎么想不开跑来写小说,干自媒体不香吗?”
“你也知道写小说最不挣钱。”
减虞瞟了眼球场,那群生龙活虎恨不得把进球球员给吞了的球员逐一散去,只留下一人还趴他身上。
两个男人,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都拥有结实的手臂肌肉。
下边那个上衣撂到胸口,身材很有料,尤其胸肌特别壮,这也吸引了减虞的注意。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人的手腕脚腕都特别细,纤细骨架强行练成肉弹身材,否则扛不住场上的激烈对抗。
减虞没看清这名球员的脸,因为上边还有个后颈纹着五道爪痕的更雄壮的人正死死压住他,一只大手捂住身下人的眼睛,不断虔诚在他耳边厮磨,还大喘粗气吻着他的脖子——
这究竟是比赛实况还是G.V拍摄淫.乱.趴?
他关了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