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昏,晚来风急。
两人走出公寓,厉宁聪还挽着减虞的手,娇羞无限。
杨老头拄着拐站在院门前石板路上,路灯照着空气中飘着的绒毛小雨,给老头秃秃的头顶照得像个得道高僧。
见减虞出来了,他倏然一乐,张手打招呼:“小作家!你过来!”
厉宁聪勾起鬓边两缕头发挡住腮,好奇问道:“这老头谁?”
减虞的情绪比早晨好点,但不多,言简意赅回答:“邻居。”
带着厉宁聪跨过石板台阶。
“废话,住你家楼下不是邻居难道是你爷爷吗。”
杨老头打量了一眼身材高大的厉宁聪,半晌,点点头:“小作家,这是你女朋友?”
怕麻烦的减虞干脆说:“是。”他用手肘拐了下嘴成‘o’字形的厉宁聪,“叫爷爷。”
厉宁聪:……
等等,需要一些时间适应新角色。
杨老头露出几分‘这孩子眼光怎么这样算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吧’的表情,和蔼道:“丫头害羞啊,哈哈,没事没事,我跟小作家是朋友,叫什么爷爷,你也跟他一样叫我老杨。”
减虞挣脱厉宁聪的胳膊,问道:“找我什么事。”
杨老头眯眼,用拐杖点了几下青石板,绕着厉宁聪转圈打量,硬是给厉宁聪看得头顶发毛。
“还以为老头子我老眼昏花看错了。”杨老头转回跟前,“是这样,今天有个青年,在楼下跟我打听你小子。”
“打听我?”减虞脑海里闪过几个人选,“打听什么。”
“家里几口人呐,老婆孩儿有没有呐,是不是带小姑娘回家呐——”杨老头两手一摊,有些得意地邀功,“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嘿,他不说,我也不说。”
“长什么样?高矮胖瘦?”
“挺高,不瘦,那青年很板正着呢,要不是一脸死气沉沉的,我八成就跟他说了。”
“多谢。”减虞随口道。
找他,却不上门,只在楼下盘旋,跟邻居打听,这么鬼鬼祟祟的事也就警察做得出来了。
杨老头说:“谢我干啥!我说小作家,你天天缩屋里不出来,那可不行,要多晒晒日头,看这脸哦,啧啧,煞白煞白,跟女鬼一样。”
厉宁聪假笑,斜瞥减虞,意思是:这老头嘴真甜,不愧是你邻居。
“台风就要来了,你去蔬菜大棚晒太阳?”
减虞没生气,耸肩开始胡诌。
“我不能出门,有仇人追杀,杨老头,没事少在外头溜达来溜达去,小心被我连累,不能寿终正寝。”
一般老头听到这话,恐怕就直接把拐杖一扔,往地上一赖骂人了,杨老头却是有人搭理他就高兴,甭管说的是啥,听个响就血赚。
那两根发黄的眉毛乐得挑起来,一脸褶子笑成万寿菊。
“哈哈,有意思,说到追杀,我想起来一个名段,话说在潼关关前,马超带着西凉兵追杀曹操,曹操混在乱军之中,西凉兵大喊——哎,你别走啊,听我说完啊——”
遥望减虞携女朋友二话不说离去,杨老头无奈地摇头,负手走回院子。
“这女朋友,嗬,长得还不如割须弃袍的曹操呢,正所谓黑眉细目~白面长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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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街。
热闹的地方,两种人最受瞩目。
一种是长得鹤立鸡群的。
往人群中一站,鼻子高挺,轮廓深邃,跟周围人都不是一个画风。
一种是野鸡配凤凰、鲜花插牛粪、癞蛤蟆吃天鹅肉——从无数条歇后语就能看出人们多惋惜这样的搭配。
减虞两样都占全了。
跟厉宁聪出街,人们反而看得更多的是厉宁聪,而不是他。
明眼人能看出厉宁聪是男扮女装,但酒吧里没有新鲜事,女装而已,哪怕不刮胡子穿吊带丝袜细高跟都没人管。
厉宁聪如此吸引人眼球,是因为他长得一副拳击手硬汉脸,穿的却是清纯长裙,亚麻色假发飘飘然,挡不住他鬼斧神工的咬肌。
刚出门还晓得拿假发遮脸,进了酒吧就彻底放飞了,厉宁聪点了个最里边的卡座,拥着减虞大喊道:“来人,上酒!”
减虞一路在物色猎物,可惜今天大盘成色差,找不到合他口味的那一支。
兴致来的快,去得也快,他蜷入卡座,懒洋洋地躺着,任凭厉宁聪坐在外围替他挡走那些质量低下的花蝴蝶。
“尽管挑吧!”厉宁聪在卡座台面下边翘起二郎腿,“全场我请客!”
镭射灯球射出鬼魅的紫绿色光,将减虞又直又黑的浓密睫毛镀上梦幻的色彩,厉宁聪压低身体,在吵闹的音乐声中大力摇晃他的膝盖。
“喂!起来嗨啊!你今天怎么了!”
减虞剔开他的手,两条修长的腿往桌子上一搁,闭着眼睛说:“嗨不了,没劲。”
“不是吧!一天两回你就没劲了?”
“滚一边去。”
“不滚,给我起来嗨!嘿!哈!你看看那边,全都是你喜欢的款啊!”
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佳,离酒吧中心的舞池有二十多米远。
昏暗幽魅的灯光快速闪烁,亲吻着比基尼辣妹光洁的肩头和腰腹,大家都尽情释放着,身体紧贴,还有人搂住面前的人无论男女就吻了起来,引发喝彩。
这么乱,谁看得清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