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耐的人应该要有脾气,不然容易伤心。”
长福说着,跳起来做踢腿运动,他颧骨突出,笑起来又土又憨,许久不见的朝阳热切跳过他潦草的发梢,这样平凡的脸居然有了一丝神性。
陶舒琼感慨:“为啥我俩都熬夜,我感觉快死了,你还一点事没有,你明明比我老那么多。”
长福道:“其实我也快死了,但简先生说,我是做死人生意的,不能露死气,会被当成同类。”
“简先生简先生,你三句不离他,结果关键时候又找不到他人。”
叮铃铃——
桌子里的发条闹钟响,7点整,可以启程去呼岛了。
长福用竹钩子取下白灯笼,放进屋里,然后将自己的遗照摆正,对着拜了拜,才对陶舒琼说:“我们走吧。”
预定的出租车在黄庙村口等候,陶舒琼报尾号上车,长福自觉坐到后座,系好安全带。
“你确定他会出现吗?”
黄橙橙的岱山额头在倒车镜里远去,陶舒琼忍不住又问。
长福认真道:“会的,简先生以前也这样,隔三差五闭关,但关键时刻他就会冒出来。”
陶舒琼高悬的心却迟迟不肯放下。
她按照减虞的交代,尽全力请来了于鹦,百忙中抽空来找长福时,减虞却不见了,连邀请于鹦的真实目的都没透露。
那个女人……会让继母的死大白于天下吗?
幸而于鹦并未狮子大开口,陶舒琼不必承担来自公司财务的压力。
只有长福有减虞的联系方式,她不得已,只能带上长福去呼岛,这样,减虞能最快速度找到她,见到于鹦。
冤家路窄,陶舒琼和长福在码头遇见了众星拱月般的陶敢。
她拉着长福藏在一叠巨大的轮胎后边。
陶敢带着一名新翻译,在跟客户交谈,陶舒琼偷偷观察他方圆五米之内,没找到何均。
这种场合,何均竟然放心让陶敢独自出席,很难说这是信任还是放弃。
奈何,就算陶舒琼再低调,再主动避开交锋,陶敢还是发现了她。
“哟,这不是我那异父异母的便宜妹妹吗?”
他蔑视地看着陶舒琼朴素的长裤装扮,故意亮出手腕上的手表。
陶舒琼翻了个白眼。
陶敢说:“吴大经理昨儿个睡得怎样?融不进高管,说不上话的感觉不好吧。”
“不知道,昨天我不在家。”
这样说来,陶敢昨夜也没回天府花园,可能带着人出去吃喝玩乐了。
陶敢佯装无奈地摇头,“唉,可惜,要不是你翻译得不好,公司也不会临时把你换掉,还花了一大笔钱呢。”
昨天陶舒琼跟在于鹦后边露脸,可把陶敢气得不行,结束后就跟行政嚷嚷着必须换人,陶舒琼懒得跟他玩这种小把戏,换就换呗,反正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翻译上。
“你爱花钱你就花。”她讽刺说。
“哦……”
陶敢转了转眼珠子,这时才注意到长福,长福对他憨厚一笑。
“噗嗤!”陶敢夸张地笑出声,“吴二小姐,你说你昨天不回家,不会,不会去给你老爹找倒插门女婿了吧,哈哈哈!气质很脱俗啊,有夫妻相,有夫妻相!”
长福的穿着实在太简陋,上身是一件横条纹的背心马甲,里边领子折了三道,朴实无华。
下身就更随便了,沾着泥的运动鞋加皱巴巴的涤纶裤,加起来不超过100块。
蠢货。
陶舒琼见客户站的远,心里骂了句陶敢上不得台面,低头不理,牵着长福的胳膊走了。
长福三步两回头,她骂道:“看什么看,受虐狂?还想被阴阳两句?”
“他是陶敢?”
“对,传说中那个我妈此生最大的败笔。”
“他……”长福犹豫道,“他身上有死气。”
陶舒琼顿足,怔怔放开他的胳膊。
那厢陶敢过了嘴瘾,心里却还是老大不舒服。
他一看到吴舒琼就烦,是被对比出来的烦,吴舒琼是个黄毛丫头,但公司里的人却似乎更看重她。
凭什么?一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她有什么厉害?
王立新匆匆赶到,陶敢低头怒道:“何均人呢,死哪去了,还不来!”
“何律师遇到点麻烦。”王立新一边假笑,一边捂住嘴偷偷给陶敢传递消息。
“什么麻烦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迟到!”
“是警察。”
“警察?哪边的警察?”
“两边都有。”
陶敢不说话了。
没有何均在身边,他感到强烈的被孤立,高管若有似无的眼神掠过他,他认为那是看好戏、嘲笑、不认可。
可再怎么说,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对,他才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