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于鹦随手按掉提示灯。
林展抬起头,跟监控对视了一眼,但仅仅是一眼,仿佛是不经意带过。
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那一刻,她的思维似乎是清明的,目光清澈直率。
叮——
不出三秒,灯却再次亮了起来,以极快地频率闪动着。
于鹦经常能看到这类光点,手术台旁的起搏器、实验室的光谱分析仪……
像是生命的节奏那样不停歇。
她蓦地意识到什么,缓缓合上电脑。
只听到门自动打开,悄无声息走进来一个人,脚步非常、非常慢,踩在地毯上如同溜过了一只蚂蚁。
她感知到套房空间被侵占,氧气都稀薄了一些,即使不回头,都有一种强迫的威压逼上来。
“呼——”
于鹦在液晶屏里看到了来人的模样,如释重负般往椅子上一靠。
“你终于来了。”
来人身高将近一米九,穿干练简单的深蓝色长衣长裤,他轻松地靠在卫生间的木拖拉移门上,隔着镜子几米远摸了摸扎手的发际线。
看到一张无懈可击的英俊脸庞,他满意点头。
“怎么不太欢迎我?”男人嗓音极富磁性,“减虞来了,你给他倒酒,怎么,我来了,连面都懒得见吗?”
于鹦取下鼠标无线接收器,插好,这才侧头说:“你们当然不同,他是我的孩子。”
“只要你想,我也可以是你的孩子。”男人笑了笑。
“呵——”于鹦双手搭着椅子转过来,面容略显疲惫,颧骨下方的皱纹随着嘴唇翕合不断加深,“我可没有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元组长。”
今天可谓是元赑最高兴的一天,从他挑起的眉尾就看得出来,心情大好。
专案组刑警工作起来没日没夜,任务结束后才错开休假,覃佩韬若在场,一定能看出元赑满脸写着——终于要下班了,这个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
元赑叹道:“你本来可以活得更久,可惜破坏了规则,于教授,聪明反被聪明误,改写命运的途经有那么多,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于鹦低声道:“错,我不清楚,当我发现居然有人背离了我的脚本之后,我就知道,这一天快了,就要到来了。”
“但你不甘心。”
“不,你又错了。”于鹦闭眼道,“我已经累了。”
元赑走近纯白色的大床,毫不避讳地往上一坐,两条结实的长腿伸出去,抵到了桌子。
他双手交叉在腹前,说:“在恢复期结束前,天裁者有义务宣读规则,想知道什么,问吧。”
于鹦按压眉头,努力忽略元赑口中闻所未闻的词语。
“你是谁?”
“元赑啊,这个名字不好听?”
“别装模作样,我根本问的不是专案组组长的名字,我说的是你……”于鹦咬牙,“这个凌驾在我之上的人!天才?什么天才,你到底是谁?”
元赑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于鹦愣了,仿佛心事被说中,但她仍坚持逼问:“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正在跟你解释。”元赑耸肩,“你说过的,假若不懂世界运转的规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一提。”
“……”
元赑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扩散。
“发挥你的想象吧,每个人生来就有一个摄像机对准他,他永远只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不知道别人的,就像某种规则怪谈。梁全、你、首都大学的天之骄子,哪怕是隆基广场烂醉如泥的酒鬼,都不能免俗,发自内心产生这样的感觉——我,才是宇宙中心,其他人,都无法分辨是否是演员。”
于鹦理智反驳道:“这一心理错觉早就有定论,破除自我认知的魔障,只需要看看时间赋予了人类什么。文明、艺术、科技、历史,这些统统证明了,他人真实存在。”
元赑道:“那你还认为自己是上帝?”
“我安排他们,不代表我认为他们是提线木偶。”于鹦有些傲气地抬起下巴,“控制木偶有意思吗?我操纵的是人,活生生的人,真实的人!”
“不。”元赑说,“他们是你笔下的角色。”
“笑话!AI什么时候实现无性繁殖了,难道在我写脚本之前,他们没自己的生活?你别忘了,我是我妈生下来的,难道我在羊水里就能把我妈写成脚本吗。”
元赑无奈道:“你生来就有记忆。”
对于这点,于鹦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她从小到大把这当做天赋异禀,当经历了母亲死而复生,又命丧于她寥寥几笔之后,她才恍然大悟这天赋的来源。
看着她屡次欲言又止,元赑露出胜利的微笑:“玄学吧?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玄学城,参赛者交出作品,投票,胜出,新的世界诞生;失败、淘汰,悉数毁灭。就是如此简单。”
于鹦冷冷道:“你说了半天等于白说,打马虎眼有什么意义?”
参赛?
难不成指的是17岁那年的区联合作文赛?
“我都已经告诉你了,理解能力差不怪我。”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