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突然加速,未入夜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他协调来一台大发电器,在海滩上插足一整排强光灯,给救援艇照明。
陶敢仍在失踪状态。
偏偏此时,泰方生物的人又气喘吁吁跑来报告说,从首都大学请来的于鹦教授也不见了!
失踪,失踪,到处都在失踪,没完没了!
他找不到元赑,不免着急,晚饭也没赶上吃,满呼岛地转悠,还去了趟宁心疗养院,可惜都没找到元赑。
嘉宾已经全部送返,唯独缺于鹦,开船的时候还有人抱怨,说为了一个人就耽搁整船人回家,警察也太失职了。
吴卡苦不堪言,心想,你们最好祈祷凶手不是你们中间的一个吧,把你们放走,万一到时候查出陶敢是被人推下水,那我也得被谴责到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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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陶舒琼急得团团转。
“小陶!”行政姑娘举着伞被吹得花枝乱颤,大声呼叫,“找到了吗!”
“没有!”陶舒琼同样高喊着回答。
陶舒琼脸色很不好看,但坚持不离开现场,跟大家一起搜救,帮忙找于鹦。
她有于鹦的联系方式,手机信号的最后定位点不容乐观,是在宁心疗养院门口的枯井里。
张开双臂的少女石塑腋下空隙刚好容一部手机掉进去,陶舒琼在井口拨通于鹦的电话,下面果然传出铃声。
民警用锤子把石塑给砸了,绳子下去,只找到手机,并无其他,陶舒琼才松了口气。
少女七零八落的四肢躺在草坪上,碎片崩得到处都是,陶舒琼脱下外套,遮住了它布满裂纹的腹部。
长福蹲在她身边,有些担心地说:“往好处想,也许是被绑架了。”
陶舒琼:“……”
我谢谢你。
长福看出她的无语,见她瘦弱的肩膀在发抖,默默脱下背心外套,陶舒琼急忙说:“别,长福大爷,您自个儿穿吧,我不冷。”
“哦。”长福干巴巴地说,把衣服揉成毛毛虫面包状。
这时,有人打电话给他,陶舒琼一看到屏幕上那个字,直接夺过来,劈头盖脸问道:“简先生!你到底去那儿!你还见不见于教授了!她不见了!”
吼完,又自觉有歧义,补充道:“我是说她失踪了,不是说她不见你!”
“知道。”减虞低语,“来海滩,陶敢捞上来了。”
此话一出,陶舒琼僵了一下,闷头说:“这就来。”
长福不敢怠慢,两条罗圈腿飞奔,还得拉陶舒琼一把,用最快速度赶了回去。
“简先生!”
不知为何,大老远瞧见减虞那瘦瘦的黑长条,陶舒琼就觉得格外亲切,跟在撒哈拉沙漠遇着卖水的同胞似的,之前对他放鸽子的埋怨全都化成急切了。
“小声一点。”长福说道,拦着陶舒琼让她别大喊大叫,“有警察在。”
陶舒琼不解,但还是由跑转为快走:“警察在怎么了?他身上有案底?”
长福道:“简先生只是孤僻,不是坏人。”
陶舒琼瞪他一眼:“哼。”
陶舒琼也知道陶敢捞上来之后,需要家属认领尸体,吴敏没来,能顶上去的就只有自己了,到时人多眼杂,她就没时间找减虞,于是干脆躲开公司的人,在警戒线远端等着,让长福去叫他过来。
海滔啸吼似猛虎,陶舒琼望着救援艇,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心跳得厉害,是紧张吗,因为——那是陶敢。
一个活着时恨她入骨,而她只替他悲哀的纨绔子弟,一名不合格的继兄、败家儿子。
那是继母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
她低下头,抹了抹眼角,减虞到了,在半米外停下,待她抬起头才走过来,兜帽下依旧是肾虚的面无表情脸。
“这下好了!”陶舒琼中气十足地说道,“你想见于教授也没门了,她不见了!”
减虞道:“哦,不用见了。”
“我费老鼻子力气把她请过来,你说不见就不见,耍我是吗!”
她连着几日劳累,气血不顺,很凶,一点情面没留,长福见状,知道又得当和事佬了。
“陶小姐,你别急着怪简先生。”
“不怪他怪你!”
“怪我怪我,简先生,我没联系上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减虞的情绪十分低落,手插在兜里,睫毛被强光灯的余光照出根根分明的影子,配上那挺翘的鼻尖,有种宁静而脆弱的美。
“没事。”他说,“我已经见过于鹦了,没空细说,过几天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去认陶敢的尸吧,拿到尸检报告发长福一份,我要知道他的确切死因。”
陶舒琼狠狠给他们俩一人一个眼神杀,翻过警戒线跑向人群。
“让一让,让一让。”她奋力挤进去。
“挤什么挤啊,尸体也抢着看?”说话的是一名穿蛙人装备的搜救员。
“不好意思,我是死者家属,辛苦你们了。”
“家属?”搜救员说,“死者家属也在场?”他还没问清楚,陶舒琼早已挤进包围圈。
心脏复苏做过了,无力回天,吴卡那矮胖的圆身子半猫着腰,挡在尸体身边,好像在搜什么,陶舒琼道:“吴警官!”
吴卡回头,脸上表情很难以言喻。
“陶小姐。”
“我来认……认尸。”陶舒琼的喉咙有点堵,吞一口口水,忍住。
吴卡摇摇头,很丧气地用右手一指,说:“你看看吧,待会有话问你。”
“好。”
陶舒琼定了定神,坚定地走到尸体附近,蹲下来。
强光灯忽地被谁转了个角度,直愣愣打在尸体惨白的面容。
陶舒琼的呼吸停滞了。
那不是陶敢。
那是于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