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衡没心思管他。他神经紧绷起来,抬头看向投在石阶上被拉长、缓缓靠近的人影,不敢耽搁,利落爬起来随手抓了个短刀,躲在石阶道的尽头,紧紧握着蓄势待发。
就在人影将近,脚步出现的霎时,燕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架到来人脖子上。
就在那一瞬,一道惊慌而又熟悉的声音打破这紧张气氛。
“是我!”
进来的正是面色惊恐的崔云璋。
按照燕衡的速度,他要是再慢一步,脖子就真要被削掉了。
燕衡见是他才扔了兵器,舒了口气怨怼道:“鬼鬼祟祟的,小心下次真死在我刀下了。”
“这不是怕里面藏贼了嘛……”
地上的谢承阑也松了口气。他扶着石壁慢慢站起来,左右瞧了瞧,没见其余人身影,疑惑道:“立之他们呢?”
“邓将军带着人守在外面,还特地调派了人手过来。”
燕衡问道:“外面的那些个混账东西呢?”
崔云璋看一眼他身后的谢承阑,犹豫动了动唇,始终开不了口。
燕衡状似无所谓,道:“说。”
崔云璋挣扎完还是妥协道:“我和山虎接到飞鹰的信号就连忙赶来了,他带人解决了。本来留了个活口,但自尽了。”
燕衡有些头疼,抬步往外,挥了挥手道:“出去再说。”
这一晚下来也是累狠了,他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当。崔云璋见他歪歪扭扭的样子,当即上去搀上他。
燕衡问他:“这些时辰上哪儿去了?”
崔云璋斜一眼谢承阑,压低嗓音用牙齿讲话道:“你当时不是让我把人支开嘛……我怕里面动静太大,引起邓钰宸警觉,坏了事儿,就把人引远了。谁知道会出现真刺杀这种事……”
他细细说来:“府外守着的羽林卫都遭了难,山虎派的那批人一直被拖着,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燕衡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哪怕今天崔云璋没走远,也会有下一次。出现这种事,对方肯定是瞧准了时机来的。
他借力走出密室时忽地一顿,回头瞧一眼略显落寞的谢承阑,对着崔云璋道:“你去扶着谢将军,他比我多遭了点罪。”
崔云璋嘀咕道:“管他干什么,留着条命都算他运气好了。”
后面谢承阑不尴不尬轻咳一声。
他臂弯还搭着燕衡的氅衣,谁都没看,只是盯着脚下的路,明显是听到了。
燕衡这会儿心情还算好,给人笑着赔罪,道:“谢兄勿怪,他嘴直心快,跟你一样。”
“……”谢承阑轻哼一声,抬起头,“也是蠢猪吗?”
燕衡愣了愣,低头一笑,不知道笑什么。他招了招手示意崔云璋先走一步,自己靠在假山口等谢承阑上来,似乎是有话要说。
“谢兄误会了吧?”
“误会什么?”谢承阑站在最后一步石阶上,把薄氅递还给原主,这个位置刚好和燕衡齐高。
燕衡接过来后整个人转向他,面对面道:“我刚说的不是蠢猪。”
“那是什么?”谢承阑神色不明。
“我说的是——”燕衡凑进一步,附耳过去,欠欠地朝他耳朵吹了口气,慢条斯理道,“唇珠。”
谢承阑怔愣片刻,被这口气和这句话逗得浑身僵硬,好一会儿才傻傻问道:“……什么意思?”
燕衡和他分开,似笑非笑道:“我说你嘴巴生得好看啊。”
谢承阑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些有的没的,反应过来后,谢承阑笃定的语气还带些羞怒:“你逗弄我?”
“信不信由你。”燕衡转身就走,不给人还嘴的机会,走出两步还抬起手打量掌心,十分满意道,“触感也不错。”
“?”谢承阑耳廓绯红,沉着脸跟了几步,忽而又原地平静片刻。
他还心想,那种情况下,嘴里吐出来的字怎么可能是“唇珠”?况且,刚刚分明把嘴捂得死死的,怎么看得出好看不好看的?!
那不就是戏弄吗?
谢承阑怄得不行,但又奈他不何,最后只得咽下这口气,恼怒自语一声:“作孽!”
燕衡回到春不扫,进了书房让崔云璋将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
屁股还没坐热乎,屋子里就挤满了人——浑身无力的谢承阑、满身污血的山虎、一脸疲态的邓钰宸、就连地上,都还躺着几具白布裹尸。
好歹书房够大,不至于站不下活人躺不下死人。
燕衡还贴心地给谢承阑让了个座,就是后者怎么都不领情,仿佛还在生什么气。
燕衡没工夫应付他,现下只专心正事。他呷了口茶,视线落到一地的尸体上,了然道:“看这身形,非是王都人吧?”
“是,的确不是王都人。”山虎挺身出来,掀了几个的面巾,“身量魁梧相近,鼻梁普遍高挺,脸长皮糙,应该出自……西北一带。”
这话一出,谢承阑和邓钰宸二人不动声色视线相接,眼底皆是关不住的诧异。
“西北。难道是——”燕衡说着意味不明地看向谢承阑,“庭州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