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衡仔细想想,“嘶”一声,道:“这倒没有。不过昴儿乖巧,不似我这般混账,也没有能让我想打的时候。”
“……”
谢承阑不置可否。他觉得,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下这种狠手,燕衡肯定还有事瞒着自己的。
他没着急追问,只是问:“那批人呢?什么来头?”
“我母妃。”燕衡停顿片刻,“我母妃的人。”
谢承阑以为是迟来找上崔婧他们的人,便也没多想什么。
南下路上,燕衡一行人不敢太引人注目,所以一路上都走得慢。
和启十三年,二月二十七,和启帝燕衢于乾武殿崩逝,追赠谥号孝弘。同年三月初五,孝弘帝之三子盛王燕晟,登基继位,改年号熙成。
熙成元年,和春暖阳。
春风一扫,绿意萌现,一辆破败马车携着寒风尾巴,自北入了均州。
燕衡和谢承阑的通缉令已经传遍整个大楚,均州城门口就贴着两张渐泛旧的纸张人像。
那破败马车入城时,守卫还掀帘看了看。
只见里面一个糙汉护卫,一个弱不禁风的白面公子,看起来像从远处求医的一对主仆。守卫拿着手里的画,来回比对,怎么看怎么不像,最后挥了挥手,让人过了。
燕衡心安理得地进了城。不得不说,那些个江湖手艺,确实能救命。若不是脸上一直贴着个皮囊闷得慌,他倒是不介意就这么戴一辈子。
均州城里,大街小巷都议论着新帝如何,新颁布的礼制律法制如何,以及那个篡位失败的元安王又如何不齿。
有人感叹,燕家怕是皇陵选址不好,踩了哪个仙人修地,这才接连出了两个逆贼。也有人说,那元安王从小就是个坏种,走上这条路也不奇怪。
反正人云亦云,最后都随着手里的茶水咽下去,转而又换了另外的话题。
方清河在茶楼里听了两耳朵,忍不住问对面的人:“你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对面的人一拍桌,气哼哼的,“反正我相信,王爷无罪!”
这把脸气得歪七八扭的,正是从吉州赶去接燕衡的山虎。
先前燕衡传了信,让他止步于均州。他便老老实实等了一段日子,还找到了同在均州的方清河。两人有事没事就来茶楼里坐坐,想着,说不定能套取什么有用的消息。
眼见山虎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方清河默默叹了口气。显然他也是不信的。
山虎恶狠狠瞪一眼楼下聒噪的说书先生,一副恨不得当场掀桌的模样,横眉竖眼鄙夷道:“这厮怎么比红月楼的说得还难听。”
方清河:“……”
忽然,一道清朗慵懒的声音从隔间外传进来:“我还是觉得红月楼的那个更胜一筹。”
山虎一惊,回头只见两人撩帘进来,那便是随着声音后到的燕衡两人。
山虎见了他,立刻从座位上蹦起来,眼睛都看直了。
他没认出来,只能凭借身姿和刚刚的声音判断,试探问:“三月三的香椿几钱一两?”
燕衡强按着没翻个白眼给他:“那东西狗都不吃。”
“……”
燕衡自顾自坐下去,给自己和旁边的谢承阑各倒了杯茶:“几时到的均州?”
山虎道:“有一段日子了。”
谢承阑和方清河寒暄几句,没挤进他们的话题。
燕衡又问:“你来时,吉州可有异样?”
山虎摇摇头。他犹豫半分,道:“不过,我来的路上碰见崔栖了。”
“嗯?”
山虎道:“往南走了,应该也是回吉州的。同路的,还有小公子。”
燕衡双眼微睁,有些不可置信:“昴儿?”
“嗯。”
燕衡握紧杯身,神情微愣。
他没想到,崔婧会让崔栖携着燕昴逃出来。按照时日推测回去,崔栖两人出都的日子要么早他一天,要么和他同一天。
那样的状况,倒是凶险。
原来燕昴早就离开王都了,也好。
不过崔婧的处境却成了问题。尽管燕衡清楚,燕晟的矛头暂时不会指向她,可如果哪天因为自己,崔婧和崔向舟兄妹俩走到了决裂的地步,那崔婧的处境也难以预料了。
不仅是崔婧,燕衡现在担心的,还有燕钺和谢氏一大家子。
谢承阑跑了,燕晟难保不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谢氏一家子,逼迫谢承阑出面。如果说因朝中重臣的劝谏,燕晟暂时未对谢家下手,可这么拖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但凡谢家有那么一丁点差池过错,让燕晟逮着把柄,那靖国公一家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燕衡忍不住看向谢承阑。恰好谢承阑的目光也落到他脸上,两人视线就这么对上。
“在想什么?”谢承阑问他。
燕衡支着头,撇回眼睛转而看向楼下津津乐道的说书先生,发呆似的道:“我在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他总不能真带着这么个皮囊过一辈子,就算他能,燕晟也不会允许的。燕晟需要将这个弑君凶手处决,给大楚百姓一个交代。
山虎隐忍多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他骤然起身,小声又愤慨地道:“王爷,咱们……咱们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