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裴公罪 > 第112章 其罪四十五 · 抵赖(三)

第112章 其罪四十五 · 抵赖(三)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所谓削藩,是指帝王通过收归兵权与贬黜藩王,而收回其封地与势力的举措。这一举措一着不慎,便极易引发天下各境的政治动荡,甚至可能因诸侯、藩王的强烈不满,而成为各地军事对抗的导火索。

但是,姜湛并没有直接下令削藩,反而是借用罪名,授意法司逮捕成王,这无疑是以削藩为目的,将在京藩王的去留交给了朝臣衡量,藩王一旦行差踏错,朝臣即可弹劾,而朝臣一旦弹劾,又需忌惮藩王被削的后果。这权衡博弈之重压便压在了朝臣的头上,对皇帝而言,就形成了一个乱斗局势下两相制衡的场面,两方纵然有气,有怨,也怪不到皇帝头上。

“这下好了吧?”泰王从姜越身边站起来,急急带怒地冲姜越摊手撒气道,“你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想带剑上殿就带剑上殿,你是没事儿了,老四倒先被黜成了庶人,咱几兄弟马上又要一齐玩儿命去了!”

姜越起身来疾步追着泰王走向殿外,回头和裴钧对了一眼,却终于在此时看见了裴钧脸上的伤,当即脸都冷下来,只来得及匆匆拧眉做了个“涂药”的口型,又继续追泰王走出大殿。

裴钧见此,忙忙拾袖捂着脸目送他走出,正听方明珏道:“藩镇乃边圉之守,自古不敢胡乱拨弄。看来晋王爷复生之事确然是叫皇上怕得急了,否则怎能狠下这心?”

闫玉亮道:“此举显然是内阁献策,不过却是项庄舞剑。当下朝廷没有把柄能够攻讦晋王爷,先从成王下手,一是要乱了晋王手足之阵,二也有告诫群臣、皇亲之意。皇上借此案打了晋王的脸,不仅让晋王成为了一众兄弟责怪的罪人,还鼓励朝臣检举揭发,这岂非是将晋王立成了靶子,叫全天下都盯着他扎?”

说到这儿,他看了裴钧一眼:“难怪晋王要佩剑上殿。此时若不拿军功慑一摄朝堂,皇上怕是恨不能把他当场砍了。”

此时三人正一同走出清和大殿,裴钧因闫玉亮这话而想起了受伤之日,姜越曾说过姜湛恨不得他即刻就死,而此刻裴钧脸颊上被蔡延挠下的伤疤仍隐隐发痛,这引他不禁联想别处,若有所思道:

“如果内阁之中,削藩是张岭献的策,为的是赶走让晋王倚仗的皇亲,那同为阁部的蔡延,又会献什么策?”

闫方二人闻言,细思之下不免心惊,听裴钧继续又道:“姜湛明知我与晋王联结,不可能唯独对晋王用计,而放任我在官中积蓄力量;我与晋王二人之中,蔡延恨的也不尽然是晋王,而是我,所以,他的献策,要找的必然是我的把柄,不可能全然与张岭同声。如若那策能拿住我……皇上说不定还真会依了他。”

三人一路合计,走出甬道,闫玉亮正在说话,回头间,忽见一人怒气冲冲朝裴钧走来,不由吓得后退半步,抬起笏板做了个揖:“萧、萧小将军!”

萧临走到近前,马马虎虎冲他抱了抱拳,眼见他和方明珏识相地避让了,才瞪着裴钧道:“你什么意思?”

裴钧装傻:“什么什么意思?”

萧临拧紧了眉头,一把抓起他胳膊,虎步生风地走出宫门,直走到了僻静的小巷里,才用怒急的气声质问他道:“裴钧,你她娘的,是不是要帮晋王爷起事!”

裴钧把他微微推开了一些,苦笑着反问:“若真是呢?”

“你别她娘胡闹!”萧临看他还在笑,心里更着急了,四下一看,语速极快道,“此事若败了,你几个头够砍?啊?你家里人怎么办?你姐姐外甥怎么办,你爹的名声又怎么办?!裴钧,你是文臣,我是老粗,怎么我比你更知道什么是守忠正统?!”

“正统?”裴钧再笑了一声,扭头凑近他,压低声问,“何为正统?难道你爹和我爹,你和我,咱们两代人、四条命、满朝班子、天下人所侍奉的正统,当真是个圣主明君吗?咱们抛头洒血费心操持的,又当真就是明途正道吗?”

萧临目中一震,听他戾起了眉宇接着再道:“我爹当年死得莫名其妙,这满朝上下没人敢查!蔡延把控天子口舌,只用一张免死金牌,就堵了我老裴家喊冤的嘴!从此我娘郁郁终日,惶惶不安,再不敢叫我执刀,再不敢与蔡氏作对!我的姐姐被人打、被人骂,被蔡家的混账上枷用刑、颠倒了黑白,眼下连她儿子都被抢进了宫里……麒麟儿,你道她是怎么出来的?那是梅六冒死盗了运粮的商印,是我拼着脑袋不要了跟内阁耍浑,他们才肯把裴妍的骨头吐出来啊……”

“还有李存志!那老头儿在登闻鼓前告了御状,还没活过半月就死了。我就问问你,你在京城里,见过那么骨瘦如柴、浑身是伤的官吗?你把他带进牢里,眼睁睁看着他咽气的时候,你在大殿上帮他把血书上告天听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那些灾民,什么是正统啊?还有你爹啊,萧临,二十年了!二十年游困天南海北,不是出兵备战,就是改换驻地,打你入伍至今,你父子二人见过几回?你以为他们把你们拆散了又拆散,呼来又喝去、赶南赶北的,真是为了守土固疆?就单说今日把你调去塞北,不也是一拍脑门耍儿戏么?他们只在乎手里的权,没有人懂怎么用兵!几十万将士算什么?那都是贱命!对皇上和内阁而言,那只是写在朝报上的一行数!如此的世道,不止是士卒百姓,就连你爹、我爹、你和我,也都她娘的是贱命!你还要说这是正道?萧临啊萧临,你是将军,我是书生,怎么我比你更知道什么是骨气?”

萧临赤红着双目:“国朝有难,你我当匡扶社稷,岂可做腌臜雀鸟,只想着择木而栖?”

裴钧苦笑道:“那若是木之将死,唯有伐梁可活呢?”

“放屁!”萧临一把推开他,“那你裴家,我萧家,我们守了二十多年的忠心不二,难道就这么付诸东流吗?你爹当年追封了武穆忠勇将军,你头上袭的是‘忠义侯’!裴钧,你怎么能做乱臣贼子?!”

到此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才好,再看了裴钧一眼,便转身要朝宫门里走去。

“麒麟儿!”裴钧在他身后喊。

萧临气得不行,却还是回头:“干啥!”

裴钧扬了扬下巴,平复一时方道:“塞北……路遥,又途径丰、涂二州,是蔡沨旧辖之地,你万万小心保重。”

“知道了,不用你操心!”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