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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其罪五十一 · 幸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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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沿海结案归京后,张三被钱海清打破的嘴角日渐消肿,疤痕也痊愈脱落,可他再度见到裴钧的这名学生,却是在回京一月后的一场朝会上。

其时,新政失力导致的盐民起义正如火如荼,前往平叛的晋王终于抵达南岭府,传回了一道言说南地近况的札子:

自昨年秋汛至今,仅梧州一地,因唐氏贪墨、闭城弃灾而死的灾民就已达十五万六千余人,田陌屋宇淹毁大半,饥馑失地的百姓无算,而今又至秋汛前后,本该护堤固堤的屯兵盐民已因不满新政而参军起义,打得官兵四下溃逃,单是战事而起的死伤之数就有万余,这又叫江岸少了人守坝修坝,仅入秋时的一场小汛,便致岸旁十来里田毁人亡,粗略估计,恐有百十来户。

晋王传上此札的用意,并不是为自己要兵。

他已重创了一次想要北渡劫粮的叛军主力,手下的兵将没有太多损伤,可这两万人马并不够分拨去镇河守堤。今秋或然又有大汛,他想请的旨,是调派关南军三万人下河道备灾支援,此事,便是这一番朝会的议题。

如今朝会的氛围已与张三离开京城前大不相同。

裴钧、薛张、蔡氏父子都不在堂。没有了各党首揆的论战,早朝真是清净无比,清净到兵部请旨批准晋王请兵之时,这大殿上都无人异议。

年轻的皇帝坐在高位俯观堂下,目光从六部首位的空缺收回,看向内阁仅剩的赵太保和四位阁臣,在他们的授意下,也只能咬牙说了句:

“准奏。”

这二字不无力不从心之感。

一个月前,姜湛从未想到,那二十廷杖打掉的竟不是裴钧的逆骨,而是他自己本就不多的公信和内阁仅存的威望。他没想到,这一场因裴钧请废内阁而起的廷杖,竟激出了一则名动京畿的《百罪疏》,让朝政的腐弊和皇权的无为被裴钧近乎讥诮地辱骂。而他授意百官在午门观刑,本想让他们见血而对皇权畏惧,岂知这畏惧之中,这些与裴钧同朝为臣、或敌或友的士人官僚,竟又在裴钧那“检讨”之下生出了莫名的同情与动容。

虽是无人为裴钧求情,但任谁都知道,人心向背,从来不止在皮表言语。他几次三番提起要治裴钧那喧哗皇城的罪,内阁却以其奉诏上疏为由请他三思,言外之意,自是让他万不可在此动荡之秋再行发落之举。

而赵谷青的《敬罪附书》横空出世,更是单刀直入地剖开了裴钧条条自罪所讥讽的痈痹,骂尽了兼并土地的士族门阀和尸位素餐的一个个官,叫京畿一带的有志士儒无不振奋精神,致使四十八学府书院停堂罢课。

这些人中,青云监生又最是好事助澜。短短半月间,他们竟将裴钧前两年在监中教授论辩和风颂的讲义尽数整理,也从翰林借来了朝堂公论,抄录出裴钧各次朝会中对答内阁新政和李存志案的种种堂辩和上疏,一一封表,寄往各地。

随着这些文书被传看开来,一股真实的振奋之情竟在各地的官学士儒中扩散开来,在连绵秋雨中愈发激烈,让裴钧头上曾因政事而有的骂名竟几乎洗刷了干净,可与此同时,也使得新政的两位谏言者——张岭和薛武芳,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口诛笔伐。

哪怕这二人已被停职在家,各处为李存志与苍南道百姓讨要公道的文折书信也好似雪花一般飞入他们的深宅大院中。早年被内阁打压而贬谪各地的肃宁旧臣,更是一个个写奏上表,痛斥阁臣无为,请求皇帝对薛张二人重罚,并谏言继续深究蔡氏的责任。

薛武芳因此闭门不出,张岭更是气发了脑热之症。内阁在失去蔡氏父子坐镇之后,没有了薛张的把持,如今仅剩赵太保和四位阁臣勉力维持,足可谓风雨飘摇。而皇权少了这半片内阁的拥立,又彻底失去了裴党曾经的拥护,对这普天之下的文斗和战事,就更是难以控制。

有心的官员都留意到,赵太保和吏部尚书闫玉亮的会面愈发频繁,不仅如此,甚有小道消息传说,恩国公张府遣去太保大人那儿拜门的侍从,竟也一个个被好言劝返了。

随着六部职缺在空达数月后逐一补齐,即使裴钧已被勒令停任,裴党在其直谏和廷杖后延续的声望和票权却水涨船高,六部之中的新旧堂官也几乎是达到了空前团结的境地。

而立于这样的境地之中,年资不足又出身清流的张三,无疑直似个局外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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