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萧鸿波神色更为冷峻,一言不发地大步往白乐肴身后走去。
白乐肴呆了下,等小钟也走过去才回过神,结果就看到自家舅舅门也不敲地进了楚衡的休息室,表情冷得活像是去讨债的。
南方冬日的空气湿冷,丘陵地区更是多风,休息室的门甫一拉开,外头的风便呼呼灌了进来。楚衡没动,以为是陈尽生买饭回来了,“快把门关上,冷死了。”
话说完好一会儿也没回应,风依旧不停吹进房间,楚衡心里奇怪,探首叫道:“陈尽生?”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道陌生的夹杂着冷嘲的男音。
“你倒是会享受。”
楚衡这会儿才看清门口的人是谁。
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外面套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大衣,额前的头发利落地梳到了头顶,露出了饱满的上庭和炯炯有神的眼睛。
而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他,里面说不清是厌恶还是蔑视,又似乎燃烧着隐隐的怒火。
楚衡和他对视了几秒,缓缓直起身。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门口传来一道惊疑的喊声。
“舅舅!你干什么”白乐肴抓着萧鸿波的手臂,简直想不明白自家舅舅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没礼貌的行为,“这里是楚衡哥的休息室,你怎么门都不敲就进来了?”
楚衡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缓缓滑过,“他就是你舅舅?”
白乐肴小声嗯了一声:“楚衡哥,真不好意思,我舅舅他不是故意的,应该只是走错地方了。”
在场的人都没有将他这拙劣的借口当回事,萧鸿波纹丝不动,“楚衡哥?叫得还真是亲热,谁准你这么叫他的?”
他虽是对白乐肴说,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楚衡,而楚衡也不遑多让,任谁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
“舅舅!”白乐肴惊呆了,不知道萧鸿波忽然抽什么风,想起楚衡刚才还耐心教导他,现在却被自己舅舅无缘无故找茬,一时既羞又恼,拽着萧鸿波的袖子就要把他拉出去,却被重重拂开了。
“舅舅?”
萧鸿波对他一向是嘴硬心软,白乐肴这会儿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了。
他舅舅好像真的很生气,可是为什么?
“你舅舅说的对,楚衡哥这个称呼,你叫确实不合适。”
正当气氛凝滞时,楚衡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他掀开毯子,穿上拖鞋向门口走了过来,在萧鸿波两步外站定,勾唇道:“按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楚叔叔。”
白乐肴:“啊?”
楚衡朝萧鸿波伸出手:“是吧,萧总?这么多年不见,忽然造访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萧鸿波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几秒忽而也和煦一笑,握住楚衡的手:“也是凑巧,倒是我两手空空,你别见怪才是。”
楚衡握着他的手晃了几下:“哪里哪里。”
萧鸿波抽出手:“阿肴,你先出去,我和你楚叔叔有几句话要说。”
白乐肴:“啊?”
他看向楚衡,头上的雾水简直要化为实质。
楚衡:“老朋友之间叙叙旧,小天才,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白乐肴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狐疑地转了一圈,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被小钟带着走远了。
楚衡转身走向饮水台:“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必。”白乐肴一走,萧鸿波就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来就问你一句话。”
楚衡给自己倒了杯水:“洗耳恭听。”
“你把尽生当什么?”
流畅的水柱戛然而止,楚衡将水壶放回原处:“萧总这话我听不懂。”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楚衡笑了笑,正准备拿起水壶接着倒水,身后却陡然传来一股大力,差点将他掀翻。
水壶咚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里面的温水迸溅而出,楚衡的裤脚和鞋袜瞬间就湿透了。
“还装傻!”萧鸿波揪着他的领子,目光似在喷火。
喉间传来一阵桎梏感,楚衡垂眸,萧鸿波手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掐死他或者抡起拳头砸到他脸上。
真难得,居然还有人会为了陈尽生出头。
然而萧鸿波的失态仅维持了短短几秒,下一刻便松手坐到沙发上,用仿若谈判的语气道:“楚衡,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装傻的把戏。七年前,你就害得他倾家荡产,害得他有家不能回,害得他身陷囹圄,还害得牧姨不得善终,临死前连自己孩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你害得他一无所有,如今还不肯放过他,要他跟在你后面伺候你,你还是不是人?”
话中的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他一连用了好几个“害得”,楚衡却不为所动,只扶正地上的水壶,抽出几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湿淋淋的裤腿。
他靠在吧台上,毫不心虚地回视萧鸿波:“我是不是人,萧总看不出来吗?”
“你!”萧鸿波的下颌鼓起一瞬,咬牙切齿道,“卑劣!”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虚伪无耻至极。”
似乎是觉得白费口舌,萧鸿波起身,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以他的本事,就算脱离陈家也完全能东山再起,但待在你身边,他就只能是一个任人差使见不得人的助理。”
“楚衡,他不欠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放他走。”
楚衡沉默以对,微微上挑的唇角慢慢放了下来,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傲慢的笑意和神色终于从他脸上消失了。
萧鸿波沉静地看着他,他在谈判桌上一向无往不利,这次也一样。他眼中无意识流露出一丝胜券在握和对戏子的轻蔑,然而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眼前这人的无耻程度。
他听到楚衡说:
“若我偏要纠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