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尽生说:“不后悔。”
他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劝不了陈尽生了,他现在只是希望楚衡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就算无法喜欢陈尽生,也不要对他太过残忍。
*
回酒店的路很安静,陈尽生将楚衡送到房间门口,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就在楚衡隔壁,平常往来很方便。
楚衡叫住他:“进来坐坐吧。”
陈尽生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回头看向楚衡。
房间里只有玄关的照明灯被打开,楚衡站在门口,像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
陈尽生顿了顿,跟着楚衡进去了。
“坐。”楚衡将房间里所有灯都打开,打开空调脱了外套,将两人的外套一齐挂在壁钩上,做完这些又烧了壶热水才在陈尽生对面坐下。
“手上的伤好了吗?”楚衡问他。
那个不小心被烟头烫出来的伤早就痊愈了,连疤痕也没留下,陈尽生说:“很早就好了。”
楚衡就不再说话,他不说话,陈尽生也不主动开口。
楚衡一直看着他,过了十几分钟,热水壶烧开的嘀嘀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他起身去倒了两杯热水:“拿着暖暖手。”
陈尽生没有动:“你想说什么。”
楚衡熟稔地叼上烟,没有点燃,似乎只是含滤嘴的动作就能让他过一把烟瘾。过了会儿,他取下烟随意架到烟灰缸上,“我给你的那张卡里面有八千万,你拿去和萧鸿波做生意。”
他给过陈尽生一张卡,美名其曰工资卡,那张卡里只有几十万,陈尽生日常开销都从这里面划,他用得不多,大部分还用在了楚衡身上。
他买晚饭的时候卡里的余额并没有变动过,可现在楚衡却说这张卡里有八千万,显然是今晚刚转进去的。
陈尽生声音发沉:“为什么。”
楚衡置若罔闻,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你在我这里屈才了,萧鸿波对你也算有情有义,你和他一块做生意,他不会害你。以后做了大老板,日子就好过了。”
陈尽生胸膛微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那三杯烈酒直到现在才发挥作用,他闭了闭眼,竭力压制着情绪:“为什么。”
楚衡安静地注视着他:“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陈尽生一定在寒风中站了很久,所以那袋饭菜才会凉得彻底。
何况那间休息室的隔音并不好。
室内沉寂了一秒、两秒、三秒。
陈尽生陡然站起来,抓着楚衡的手腕把他按到墙壁上,欲盖弥彰的纱布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掀开。
“为什么?”
陈尽生逼视着楚衡,目光犹如深海旋涡般似能吞噬一切。
为什么一点都不曾因他感到欢喜,为什么总是那么狠心,为什么既不曾动心却又来接他出狱给他希望,为什么不能像过去的七年间一样对他不闻不问,决绝到底让一切在七年前都一刀两断。
陈尽生有太多的为什么想问,最终却一个也没问出来。
他的眼神中闪过疯狂、执拗、悲哀,最终全化为了深切的绝望。他就像一头遍体鳞伤的困兽,牢牢地抓住自己最后一只猎物,饥饿和寒冷迫使他不停升起撕咬和吞噬的欲望,但他不能,因为这是属于他的最后一只猎物。
一旦吃掉它、放走它,或者让它跑掉,他就再不会拥有了。
他抓得越来越紧,楚衡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他硬生生掐断了,但他始终没说话。
陈尽生闭了闭眼,不再企盼从楚衡嘴里听到回答,最终低下头狠狠吻上那双嘴唇。
他看着楚衡的眼睛,却又很快闭上眼,发泄般地在上面啃啮撕咬。楚衡今晚大概抽了很多烟,连嘴唇上都是劣质烟草的味道,陈尽生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发了疯似的吻他。
他吐息间有淡淡的酒味,很快,楚衡的嘴唇被咬破了,烟酒味混杂着血腥味在两人鼻尖萦绕。
楚衡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垂着眸看着陈尽生近在咫尺的脸庞。
他的皮肤并不细腻,眼角的细纹在这个距离下越发显眼,左眼上睫毛突兀地从中间断开,楚衡这才看到他的左眼皮中间有一道很浅的疤痕。
这一吻持续良久,直到两人都呼吸不稳,陈尽生才放开楚衡。
嘴唇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楚衡平静地问:“你想要什么?我只有钱。”
他在某个深夜问过陈尽生除了看妈妈有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陈尽生摇了摇头,如今他再次问起相似的问题,心境却天翻地覆。
如果陈尽生再回答没有,他就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
“……你。”陈尽生目光灼灼,“我想要你。”
“好啊。”楚衡回答得干脆,推开他,“我去洗澡。”
陈尽生怔立原地,直至浴室传出水声,唇边才溢出一丝苦笑。
楚衡洗了半个小时,裹着浴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还有热水,你去洗吧。”
陈尽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完这个澡的,他机械地从浴室出来,楚衡已经吹干了头发,靠在床头看着手里的小罐。
那是他常用的面霜,一瓶就要几千,见陈尽生出来,他将面霜放到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向陈尽生勾了勾手指。
陈尽生走过去,就被推到了床上。
他感觉身体里好像分裂出另外一个人,从躯壳中脱离而出,漂浮在半空,冷眼旁观着自己与楚衡云雨。
室内灯光大亮,楚衡中途说:
“你怎么……连…我的时候……都不说话……”
声音断断续续。
三个小时后,楚衡汗涔涔地坐起身,接过陈尽生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他腰酸腿软,陈尽生便给他揉腰,力道放得很舒服,楚衡眯起眼,缓过劲后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样东西。
塑料袋被拆开的声音响起,陈尽生刚抬眼,脸上就蒙上一层布料。
触感熟悉,是口罩。
他脸上也都是汗,口罩刚接触皮肤就黏在一起,并不好受。
但他没有摘,只是专心致志地给楚衡揉腰,显得逆来顺受。
楚衡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跨坐到他身上,隔着口罩捧起他的脸,问他:“这东西,你想不想戴?”
他眼睛湿润润的,瞳孔反射着头顶的灯光,陈尽生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楚衡隔着口罩亲了他一口:“想不想?”
陈尽生声音嘶哑,带着餍足的余韵,他舔了舔唇,舌尖碰到粗糙的口罩表面,道:“不想。”
楚衡点点头,摘掉口罩丢到一边。
他累得够呛,躺回床上闭着眼睛道:“你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