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橙黄,华北基地沐浴在金灿灿的晖色中,远山浓艳的绿意越过钢筋水泥弥漫在高墙之上,素日灰败的基地难得显得平静祥和。
白涂被撞飞的同时,这幕如画的景象映入眼帘,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他咳了一声,飞速爬起来往人声处跑去,但迎面一道强风又将他逼回原地。
宋澜并不急着杀他,只是东一道风西一道风让他不停原地打转。
白涂被刮得几乎睁不开眼,浑身上下只有一把枪可与之对抗,他开了几枪,其中一枪成功射中了宋澜的胳膊。
风停了一瞬,但很快变得更加剧烈。
头发和衣角翻飞,白涂几乎站不稳,只能四肢撑地靠抓住地面来稳住身体,即便五指已经深深陷入地面,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后滑去,直至抓住一个石块才堪堪停下,然后勉力抬枪对准宋澜。
宋澜哂笑一声:“不自量力。”随后一把抓过木呆呆的樊星禄挡在身前。
白涂咬牙。
如果是平时,他有把握一枪让宋澜脑袋开花,但在四周都是强风的情况下,脑袋开花的人很可能会变成樊星禄。
他放下枪,脑子飞速运转,余光忽然瞥到十米外的窨井盖。
四周的风开始变得尖锐,如同把把钝刀刮在身上,手下的石块在长时间的强风下变得松动,一下被吹翻,白涂失去抓握点,顿时被掀翻出去。
停止滚动后,他抬头望向樊星禄。
樊星禄还有利用价值,不管是实验室那帮人还是宋澜都要靠他的异能制作药剂,起码当前没有性命之虞。
想清这一点后,他很快做了决定,抬手在面前扫射,同时一刻不停地爬起往窨井盖跑去,一边跑一边朝身后的地面射击。
黄色的尘土成片飞扬起来,在强风中肆虐。
宋澜啐骂一声,一把甩开身前的樊星禄,加强风力吹散黄沙,然而等黄沙散去,视野内哪里还有白涂的身影。
……
剧烈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旷的水道中,白涂跑出去数十米才敢停下喘气。
淌水的缘故,鞋袜已经全都湿了,他弓腰挽起裤腿,右肩和左肋处突然传来撕扯般的疼痛,这才发现身上被风刃割了几道口子。
他撕掉衬衫包扎伤口,举目四望。
地下水道的景致几乎没有差别,他刚刚跑的太急,这会儿无从判断自己跑到了什么位置。
腕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早就过了平常的晚饭时间,白涂心里着急,凭直觉选了一个方向走。
——只要走到平常放雨衣的地方,他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走了一会儿,头顶倏忽传来车轮子碾过的声音,同时一股腥臭味从上面的泄水孔钻了下来。
这是……丧尸的味道。
白涂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走到了核心区下面。
可是丧尸不是被关在高楼层吗,排水道都是在室外,他们运丧尸出来干什么?
白涂迟疑了一下,他已经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了,脚程快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回去,他忽然不见,霍常湗发现了一定会着急。这时头顶忽然飘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隐约能听见“批次”、“销毁”等字眼。
联想到某种可能,他不再犹豫,当即撕扯衬衫裹住腕表,通过最近的排水道爬了上去,顶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就见两个蓝色防护服的人拉着一个巨大铁笼往一个方向走。
那个方向是果畜研究所,旁边有一个焚烧场。
铁笼里不是别的,全是赤条条被挖空了脑子的丧尸。
白涂立即爬下去,往焚烧厂的方向赶。随着靠近,地下水道的水逐渐变得粘稠脏污,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恶臭,白涂淌在逐渐加深的积水里,很快裤腿上沾满了水里说不出名字的黏哒哒的东西,但他顾不得打理,埋头往前赶。
地下水道不比路面上,要绕拐许多。
成功赶上的时候,白涂松了口气。
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焚烧厂周围的照明灯亮了起来,铁笼停在焚烧厂口,两个实验员正逐一搬出丧尸,一人拎手一人拎脚扔进焚烧厂里。
形成小尖堆后,一大桶柴油被浇了上去,烈火随之熊熊燃起,一具又一具湿软的丧尸被甩进火堆里……
白涂紧紧盯着,在铁笼被搬空一半后猝不及防看见最顶上的一具丧尸大腿外侧有一道蜈蚣似的长疤。
那是具女丧尸。
‘我婆娘早年卖货的时候被车撞过,左大腿外侧缝了十几针……’
也许是早有预料,白涂并不意外,但真正眼见为实后,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复杂。他要怎么告诉戎痦子,让他相信并接受这个事实?
那具女丧尸被搬了起来,眼看就要被扔进火堆,白涂不由自主探身出去,但立刻冷静下来压回身体。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
对了,相机!
白涂调出债务面板,开启照相功能,对准女丧尸连续来了好几张。
下一瞬,女丧尸被甩了出去,湮灭在高高蹿起的火焰里。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两个实验员搬空了铁笼,白涂没有看见屁股上长星星的丧尸,也没有看见后脖子有痦子的丧尸,正准备离开,忽听其中一个研究员道:“麻烦死了,还要去档案室登记。”
档案室?
那是什么地方?
“嘘!你要死啊,不能随便往外说,被人听到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反正我也不想干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差使我们两个,臭都臭死了。”
“别乱说!”
两个实验员一边说一边走远,白涂几经思索,还是掀开盖板跟了上去。他远远坠在后面,拿泥巴糊住滴水的裤脚和鞋袜,走在阴暗泥泞处,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末了看见两个实验员进了一座大楼。
那座大楼几乎位于整个核心区的中心,大门要靠瞳仁和指纹同时识别,整个核心区白涂最熟悉的就是这幢大楼的构造,因为这幢大楼就是前世关押霍常湗的地方,但他从来没发现里面有什么档案室。
他稳住心神,从最熟悉的路径进入大楼。这次他仔细检查了通风管道每一处,连角落和夹缝都仔细看过去,终于在五层左右高度的地方感受到一阵微风,他连忙凑到这阵风前,上下左右来回摸索,才在最底下发现了一道细缝。
细缝最后延伸成一个四十厘米长宽的方框,很像一个暗道。白涂抽出匕首试图撬动,尝试了十分钟后只听咔哒一声,竟然真的撬开了半厘米。
他一喜,连忙加大力道,三分钟成功进入了这个以前从未踏足的暗道。
暗道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白涂只能时不时按亮腕表来照明,好在这条暗道笔直,并没有设置什么拐角,于是白涂很快看到了一个与其他大楼里相似的百叶排风口。
他往下看,底下也是漆黑一片,听动静没什么人,拿腕表屏光照了一下后能看见几个高架子。
白涂拿匕首剐蹭掉裤鞋上的泥,撬开排风口跳了下去。
腕表屏光照射范围之内肉眼可见的只有成排的铁制书架,书架上都是档案袋和档案盒,白涂心中一定,料想这便是刚才两个实验员提到的档案室了。
档案室的空气非常清新,架子上纤尘不染,天花板的排风一直以小型功率运转,白涂猜测这个档案室应该经常有人进出,而且非常注重防霉防潮工作,只是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需要把这个房间隐藏起来,连排风管道都封上了。
这里的档案到底记载了什么?
白涂想到方才两个实验员的对话,内心忽然产生非常不详的预感。
他抽出一个档案袋翻看,里面是一个人的档案,信息极其详尽,甚至包含了基因序列。档案很厚,白涂快速翻过去,在瞥到某行字后猛然顿住。
【X年X月X日X时X分,出现排斥反应,死亡。】
他开始翻看其他档案。
【X年X月X日X时X分,术后不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