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柳摸着他背上顺滑的头发,气息平复下来。
“端午已经过了,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唐柳的声音很温柔,岁兰微想说没关系,反正他也不喜欢端午,“我给你留了粽子,温在锅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的,所以每样都给你留了两个。”
岁兰微张了张唇,微末的难过丝缕般泛了上来。
“现在不想吃?”
“不想,想睡觉。”岁兰微道。
“那就睡吧,被子我明天再收。”唐柳拍拍他的背,“这回不要做噩梦了哦。”
……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院子里的被褥整晚受潮,表面变得湿泞泞的,唐柳拿棍子使劲拍了拍,便挂着继续晒了。
他晒完被子才去洗脸吃饭,眼上的药太久没换,已经干成了泥,手指一剥就掉。他捧了把水洗脸,洗了几遍还是觉得眼眶周围黏黏的,手指一摸就发现还有药泥沾在上面。
他用力搓了几把,下巴就被人抬起来转了过去,一块湿帕在他眼上轻柔擦拭。
“都红了。”岁兰微端详他。
唐柳摸摸鼻尖,没说话。
岁兰微绞了帕子,擦净他眼周药泥,裹上新药,缠绕纱巾的时候才注意到唐柳略显躲闪的神色。他顿了一下,思索一瞬后反应过来了,罕见没有出声揶揄,只是俯身碰了碰唐柳嘴角,“去吃饭吧,柳郎。”
吃完饭,唐柳动身继续自己的耕耘大业。竹杖落在了后院,一路上,唐柳都被岁兰微牵着走。
唐柳本来心无杂念,直至走了一段,牵着他的那只手忽然调整了一下,指尖贴着他的掌心探入指根,然后严丝合缝地与他十指相扣。
唐柳那个心啊,顿时吱哇乱叫。
他想起昨天晚上那场激烈的缠绵,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昨晚不是他和微微第一次亲吻,却是他头回清晰感受到微微的唇,是凉的,软的,可口的,根本不是上唇碰下唇的触感……
打住打住。
不能再想了。
唐柳晃晃脑袋,将邪念通通甩了出去。
慢慢来吧,他心道。
到了小院外,牵着他的那只手便自发松开了,唐柳捻了捻手指,没来由觉得掌心有些空。熟悉的土腥味传了过来,失落的念头转瞬即逝,唐柳的心思立马飘到了里面的土地上,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不舒服就告诉我,别自己忍着。”
脸上落下一个羽毛似的吻,微微的声音又轻又温柔:“知道了,谢谢柳郎。”
唐柳挠了挠脸,顶着微红的耳朵进了院子。
这回他摸清楚了那根他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拔出来的东西,是枚粗壮的钉子,足有他一臂长,最粗的地方比他手腕还粗了两圈,上面还有奇怪的花纹。
唐柳摸不明白,干脆丢到一边。
这样的钉子还有许多枚,深埋在院子里各个角落,唐柳几乎每锄一块,就能挖出一根类似的钉子。每一根都很难拔,大大妨碍了唐柳的耕耘大业。
又过了半个月,唐柳统共挖出来六七十枚钉子,一琢磨,发现剩下要翻的地没多少了,不由有些喜悦,就连晚上睡前也喜滋滋的。
岁兰微正给他揉按手臂,连日来唐柳手臂用力过度,每晚都会肿胀,尤其是上臂靠近肩膀那块,有时候肿得跟馒头似的。唐柳倒不觉得有甚,反倒觉得自己身板结实了不少,每天都乐呵呵的。
还是有一晚岁兰微要他搂着自己睡觉,发现他抬手臂的动作有点僵滞才察觉不对。自那之后,每天临睡前他都要替唐柳按上几个来回,直至消肿为止。
按手臂要脱掉上衣,一开始唐柳还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抓着领口说没事,被岁兰微恶狠狠戳了一下上臂才嗷的一声松手,结果后来脸皮一天比一天厚,不需要岁兰微催促,一上床就把衣服脱了,撒泼打滚似的哼唧娘子手臂疼,要娘子按按。
岁兰微既无语又心软,嘴上笑骂几句,也就给他按了。这会儿他见唐柳一个人不知道瞎琢磨什么,一脸喜色,便问道:“什么事这样高兴?”
唐柳翻了个身,将她的手拿下来,揉着上面的指根和关节,“没什么,就是高兴。”
他每日都这样高兴,岁兰微见怪不怪,方才也是随口问了一嘴,闻言便也没有深究。
一夜无梦。
唐柳原以为日子能这样平静下去,然而隔日在他出发去翻土之前,王德七一辆马车将他径直拉去了聚宝楼。
还是熟悉的雅间,熟悉的位置。王老爷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唐柳,你这个黑心的。”王老爷冷若冰霜,“竟然拿假的生辰八字蒙骗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