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帆把那份邀请函的里页亮给秦斯和看:“你要画这个……嗯?”
秦斯和毫无征兆起身,宛如冲过来般靠近桌旁,不过不是越距,他只是指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这个……”
他说不上这个他过去未曾见、未来才会存在的东西的名称,但至少见过它的用途:“是不是看、看相片会清楚一点?”
就像上次出现在左上角的纪念银币,甚至能看到边缘的花纹。
“……是吧?”程洛帆没弄懂这话问的意思,毕竟从她这一代的印象里,数码类的东西已经成了高清的代名词。
“可以借我吗?”秦斯和眼睛一亮,瞬间抓住来之不易的希望火苗,“我记得上次你搜索过……本市地图,那么其他的呢,可以搜索到吗?”
既然如此,这个薄薄正正的东西,是不是也能查到其他东西?
“可以是可以,”相当于一连回了两个问题,程洛帆有点懵,但还是照做,按部就班遵照最后一条要点二,把电脑打开,“你想要查什么?”
如果1933年和现在的时空串联,一个过去,一个未来。既然过去曾存在过的地点存在,那么,这些也一定留下过痕迹。
“南城方尊盏,”秦斯和说,“我只有1933年的登报相片,太模糊了。”
“这个?正好,我朋友有,就上次你见过……但看不见你的那个。”程洛帆把电脑设备连上社交软件,给钟楚发了条消息。
[\帆船]:「楚楚,打扰啦」
[\帆船]:看到消息把南城方尊盏的照片给我发一份哈」
钟楚应该还在加班,最近比较忙。消息发出去几分钟没回应,程洛帆也没催,边等边闲聊问起:“稍等……有是有,不过你要这么干什么?”
摸不着又触不到,难不成是新鲜,想看看民国就被掠夺走的珍稀文物的全貌……
某个时间线突然对上。
程洛帆猜测,秦斯和已经给了回答:“下个月初会有一批货物由南城渡船偷渡至海外,其中就有这个。”
“是、被抢走的吗?”程洛帆问,实际上心里早有了答案。
“对,我必须在月初前制出仿……”秦斯和如实说,却联想起程洛帆似乎并不认同这种“造假”的行为,他停顿了下,把到嘴边的词噎了下去,尽可能说的委婉,但又不能不说,“不然,就来不及替换了。”
秦斯和理解时间差异的同时会带来思想上的变化,所以对于程洛帆的反应,他不会强求认同。
如果不是情势所迫,谁会甘愿去做明明存在过的事物的替代品。
方尊盏,港口,月初,替换。
种种关键词,纷纷对上了钟楚讲解的一切。
“可是,”片刻,程洛帆浑身发冷,看过去的眼神惶恐,却又无可奈何,“那件东西,还是运到海外了。”
过去发生的一切,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了。
刹那间,空气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秦斯和从没像现在这样无措过。他难掩心里的慌,头脑一片空白。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存在眼前,只能亲自等待已知死亡的时刻。
“叮叮——”
社交软件响起聊天回复,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沙漠,程洛帆抓住这滴清凉,手即刻摸上鼠标:“收到——”
“还是……没能做到吗?”秦斯和眼中看不到任何希望,颓废塌下肩膀,“这是不是意味着,做了也是徒劳?”
他太高看自己了。
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小到哪怕强撑起脊梁,也依旧摇摇欲坠。
程洛帆手指停留在鼠标上方,愣了下。
她突然觉得他们很像。
强撑起狂风暴雨中乘风破浪的帆,明知会被摇曳的更狠,但还是想试着,不到底绝不放弃。
可人总会累的。
就算理性掩藏的再严实,密不透风,心到底还是软的。会恐惧未知发生的一切,畏惧即将到来的结果。
可是,已知的未来,不是就在眼前吗?
不论坏的,也有好的。
“我不这么觉得,”程洛帆捏紧拳,一字一顿地,说给短暂迷途的青年,“你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
不去尝试轻言放弃,这可不像她认识的秦斯和的风格。
秦斯和这几天一直处于一种高度重压的紧绷状态,绷紧的情绪,对死的恐惧,怕辜负大家信任的念头,无一不压的他透不过气,展示出最难捱的一面:“我没有。”
可他又必须冷静。
他做出的仿品越逼真,他才越能为外层的成员撤离争取更多一点的时间。
所以哪怕在这一刻,秦斯和依旧控制着让自己保持最清醒的状态,理智的可怕,只有只言片语,悄悄流露他的脆弱:“我只是觉得……有点看不到以后了……”
“那你就见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