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信号忽断忽续,离远的手机更加模糊掉双方的说话声,朦胧的声线中,钟楚滔滔不绝又说了些什么,叫她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会场门口见。
“……好,晚安。”
但程洛帆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麻木回完钟楚的再见,心如死灰,挫败地瘫坐在地上。
本就凶多吉少、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又因为她,加重了失败的风险,她成了变相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墙上挂钟一声一声溜走,就是在这样的时间洪流中,一代又一代的国人,为了理想中的未来,挥洒着自己的鲜血与热泪。
程洛帆迟迟缓不过来。她乱了分寸,再没闲情逸致注意某些别的,一个人在地上坐了好久,才缓慢有了动作。
满地的狼藉。
她看的心烦,面无表情把它们一件一件收好捡起。
悬空的有线鼠标,散落满地的无用稿纸,掉落在地上乱了页面的书页,包括程正松留下的日记。
因为落地,那张照片又掉了出来,画面上青年的背影照朝着上方。
程洛帆默默拿起,想把它随便塞回笔记本的某一页,视线却在不经意一瞥中发觉到,相片似乎和从前有了差别。
?
黑白照片上仍然是模糊的男人轮廓,身型被类似黑色西装的外衣衬得格外挺拔,后颈那处的污渍般的小点依旧存在。
看似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所以自然一时形容不出,到底有哪里不太一样。
或许是自己过于失神了。程洛帆想。
不过是张老照片罢了。
是啊,只是张老照片而已,不可能存在什么变化……
可那个宛若幻影般的青年,却是真实存在过的出现。
程洛帆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国际会展中心的入场邀请,是那人那枚穿越时空的银元,带给她的机会,无数次的反复提醒着她,秦斯和曾真实存在。
只是现在。
她大概找不到了。
-
这个元旦过得索然无味。
程洛帆熬了好几个夜,把钟楚给她的和她所能了解到的关于南城方尊盏的全部内容记了个遍,时刻准备着迎接接下来的“恶战”。
“嗯,我们中心见。”
和从公司出发的钟楚约定好见面地点,程洛帆准备出门叫车,对面忙的不可开交,没有挂断电话,隐约能听到繁杂的声音:“哎呀别挤了别挤了……我叫的车怎么还没到?”
元旦假期结束复工第一天,早高峰的路面信息本就错乱不定,更别提会有全球各地文物商莅临的会展中心。
程洛帆抿唇,默默收回了掏出手机打车的动作。
……
总不能又迟到,要早点出门,虽然距离祠堂这边不算太远,可现在出去,多半会堵在路上。
本就涣散的情绪禁不起挑拨,随便一个念头便动摇了想法。程洛帆一时无力,踱步放空着思路,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院中的老槐树旁。
被翻松的薄土翘起凌乱的形状,曾经埋下东西的人,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程洛帆垂眼,深吸一口气耸了耸肩膀,视线一瞥不经意晃到了墙角某处。
迟疑一秒。
拎在手里租来的礼服被她抱进了怀。
-
场馆门口。
“还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你那位曾经的程大小姐,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风水轮流,来往的随便某个站队程朗方的展会拍主都能踩上一脚。
“嘘——您注意点。”钟楚神秘兮兮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对面被她的怪异举动吓了一下,蹙眉不明所以。前者接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相机,装模作样道:“确实挺沉的,我这可都拍着呢。”
怎么说也是程家多年的合作伙伴,南江古玩圈子里叫的上名号的人物,要是让记者把装腔作势欺软怕硬的一面发布到网络,传出去这名声可不好听。
钟楚礼貌笑着,实则内心慌得一批,视线偷偷瞥向自己连镜头盖都没有掀开的相机:小帆你怎么还没到啊啊啊啊!!!
男人一时吃瘪,年长的面子使得不想在小辈面前处于下风,站在一旁说起风凉话:“果然,离开程家什么也不是。”
“这话说的,您没离开程家,不是也……”钟楚假笑点头,示意两个人站在门外的距离,“他们还没到呢?还让您在门口等他们。”
圈子里程朗未收到会展邀约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昔日的众望一时爆冷,私下闲话非议乱飞,没成想还真有忠心的。
“你……”男人语塞,随即冷笑着说,“年纪轻轻咄咄逼人,看你等的人不来,站门口傻等着吧……”
“谁说我不来了。”
两人面对面剑拔弩张,正中央出现的声音打破僵局。
“小帆!”钟楚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连走到程洛帆身边。
男人打量起来者。曾经那个跟在程老爷子身后的小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一袭白裙落落大方,额头一层薄汗修饰冷白肤色,似是奔波,模样又淡然着。
程洛帆朝钟楚歪头笑笑,弯起的眉眼弧度满是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所以才会让人忽视,她是程正松的孙女。
“走吧……时间刚刚好。”程洛帆亮出自己手里的邀请函,在经过男人身边时顿下脚步,眼神倏变冷冽:“不劳孙叔叔费心。”
这话里满是寒意。
过了的约定时间,还在门口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