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便飞奔到门外,长发擦过施重淞的手,浅粉的裙角被风带起,只余一点皂角的清香。
施重淞将手抚上胸口,只能听见自己噗通的心跳声。
他眸色深沉,终是放下手,命侍从备上快马,直往皇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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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紧急,司天监上到监正,下到小吏都忙碌着。
崔琰正和监正商讨上书事宜,姜明葵走近,只见奏折上一片肺腑之言,言辞恳切,看了想让人落泪。
监正见了她,眼睛一亮:“监丞既是世子殿下一手提拔,此事可否请世子殿下从旁协助。本官人微言轻,唯恐难成事矣。”
姜明葵点了下头,轻声道:“世子殿下现下已经进宫了,大人只管上书。”
监正摸着胡须大笑了几声,又道:“监丞实乃司天监之福星,崔少监已将奏折写好,本官现下就呈给陛下。监丞与崔少监想想后续与工部和户部交接事宜吧。”
崔琰走到一边,姜明葵跟上他,他先是一礼,又道:“今日多谢你了。”
姜明葵摇摇头,笑着说:“虽说你先前鼻子朝天有些讨厌,现在这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崔琰愣了一下,也是一笑。
他崔琰少年天才,就算姜明葵是不出世的奇人,他的才华就消失了吗?他只要恪尽职守,平视他人,师父就不会以他为耻。
他就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崔琰干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司天监各方势力周旋,人多口杂,监正不方便说话,我仔细讲与你听,你且记下。”
姜明葵也站直,说了一句好。
崔琰小声道:“工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处事说好听了是圆滑,难听些就是一哭二撞墙三甩锅。尚未确定陛下和太子心意之前,他只会与咱们打太极。他的话你听听就好,切莫当真。”
“户部尚书和二皇子来往甚密,处事谨慎,滴水不漏。赈灾之事,户部定是要插手的,监正是怕户部有人假借赈灾之事贪污赃款,反赖在司天监头上。”崔琰说。
姜明葵对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实在头疼,问道:“如何赖在司天监头上呢?”
崔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理由可多了去了,比方说司天监观测不准,夸大事实,赈灾款批下去全喂给下层官员,导致国库亏空。”
“世子殿下让你进司天监之前,没有告知你势力派系吗?”崔琰叹了口气,问道。
姜明葵摇摇头,她看小说时怎么没发现这么多势力划分,自己太迟钝了吗?
崔琰头疼,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明日看完早朝形势再说吧,阳覃和宣朔两地民风彪悍,赈灾一事难办。工部和户部来人,你跟着我和监正就行。”
姜明葵摸了下脑袋,眼睛闪过一丝狡黠,问道:“监正大人不怕与他们打交道吗?”
崔琰却嗤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咱们监正是什么人?论起趋利避害打太极,监正才是一把好手。”
姜明葵等到放衙也没能等到施重淞的消息,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马夫载她回住处,在田里劳作的村民不时用手擦着汗,姜明葵心思一动,让马夫调转车头,送她去试验田。
试验田已经颇具规模,阳覃和宣朔两地地处北方平原,降雨本就比不得南方地区,可农田连片密集,倒也养活了世世代代的人。
小麦长在旱地,本就比水稻耐旱。阳覃和宣朔急需耐旱的良种。
薄膜隔断浅土层鉴定法肯定做不了,况且要找到耐旱的稻种本就费功夫。
她只能请施重淞从降水少的地区找些稻种来做实验了。
若是耐旱性都差,姜明葵只能用旱灾后阳覃与宣朔的留下来的稻种想新办法了。
干旱胁迫状态下,植物体内会产生大量的活性氧物质,会对细胞造成损伤。古代科技受限,姜明葵没办法观测和分析水稻抗旱性的生理指标,只能靠笨办法慢慢试。【注】
她站在田垄上,看向村民的田地。风吹水田,姜明葵同水稻站在一起。
青绿色映着浅粉色,颇有桃红柳绿之姿。
古人讲究顺应天时,亲近自然。
姜明葵置身于大地之上,心胸开阔了许多,也仔细思考阳覃与宣朔两地的赈灾事宜。
旱灾可怕,可人心更可怕。
姜明葵担心两地的米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