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灯光下,祁燕睢可以看到他此刻正在愣神,然后他笑了,眼睛弯弯的。
“你先喝点蜂蜜水,这些肯定不是几次就吃没的啊。”韩岁晏觉得他一定是喝酒喝蒙了,在他对面坐下,指了指他手里的蜂蜜水示意他喝下。
祁燕睢往后撤了几步坐到沙发上,猛地灌了一大口,才抬头看着韩岁晏,小声说:“生产日期是最近的......说明你近一个月吃药很频繁......”
韩岁晏笑了笑,他摸了摸手指,低下头说:“那是缓解失眠的,我有遵医嘱用药,不用多想。”
“为什么会失眠呢?你睡觉的时候在想什么?”祁燕睢耐着性子,语气温柔。
韩岁晏有些哭笑不得,眼前人看起来特别清醒,根本不像喝了酒会磕碰到桌角的模样,面潮微微泛红,说话温温柔柔的。
“想到......一些往事,没事的,别担心。”韩岁晏笑了笑,安慰道。
他没打算继续聊,缓缓站起说道:“我去换床单和被罩,你喝完了之后只能先等会儿再休息了。”
祁燕睢默默地喝着水,呆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
深夜,窗外只有冷风刮过常青树树枝传来的沙沙声,漆黑的夜里,似乎所有生命都在安憩。
祁燕睢在阳台外边打电话,他尽力降低了音量,还不忘把阳台那里的门也关上了。
可在静谧的深夜,还是稍显突兀。
“小睢,很多东西太久远了,查不到,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韩岁晏是当时震惊摄影圈里面那个天才。”李一舟笑着,“他确实很有天赋。”
“没事,谢谢哥。”祁燕睢脑袋还有些晕,加上他心里很烦闷,说话的语气恹恹的。
李一舟听出来不对劲,他收起笑意,问道:“怎么,表白被拒了?”
“没有,还没到表白的时候。”祁燕睢叹了口气,“哥,我觉得真长路漫漫了。”
“路总是要慢慢走的,急不来,就像心肺不能支撑你三秒一个八百,人生也是,要是一下子就走完了,那都不能称是神,那是死人。”电话里的人开着玩笑低声安慰道。
祁燕睢“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没来得及调侃他哥,又听见他说:“你做选择了,你就得认下,先努力着,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最后想起来才不会觉得后悔。”
“哥,你现在说话,跟以前大不一样了。”祁燕睢说着,“我没胆怯,我只是觉得命运多舛。”
“经历成就人生,有时候,也不能完全否定那些不好的经历。”李一舟说。
“哥,你都查到蓝影五号轮船撞击冰山事件了,那你知道么,韩岁晏在这场事故中,失去了他唯一的哥哥。”祁燕睢吐口气,缓声道,“这已经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儿了。”
电话里的人没出声了,两端都是沉默。
很显然,他也没查到具体的信息。
漆黑的夜里,韩岁晏拿着小夜灯从房间走出来,他睡眠质量不好,今晚又听见有人在说话,实在是睡不着了,他便想起来看看。
一个单薄人影站在阳台,手里的电话泛着光,隔着阳台的透明玻璃窗,依稀可以看见祁燕睢被冷风吹乱的头发。
他慢慢走近,想让祁燕睢进屋说话,他们的谈话声从半开的窗户那儿传入耳中,电话里说话声听不清,但祁燕睢说话吐字儿特别清楚。
李一舟不知道说什么,失去至亲的伤痛,他没经历过,也不好谈论着,他转了个话题,说:“那他从那次昏迷醒来之后,现在状态好点了吗?”
“没有,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跟我的关系近了很多了,但是他还是没打算说他的苦闷,还是怕麻烦吧。”祁燕睢说,“我告诉过他,我从没把他当成麻烦,但是他好像只是认为我在客气。”
正走到窗后的韩岁晏听出来了,他说的是自己。他关了小夜灯,站着。
祁燕睢继续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担心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有时候想着他少年时期是不是也这般遇到事总自己扛着,心里不觉得懂事,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昨天下午,瞿绥清给我讲了一些他的往事,他说以前的韩岁晏是阳光开朗的男孩,也会喜欢打球,喜欢说笑,哥你知道么,我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以前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大的压力,才会让他性格大变,成了现在这样,冷淡敏感又小心,我不想他这样下去。”
两个人的说话声在黑夜里来回震荡,似乎惊到了楼下的一只流浪猫,它朝着楼栋不满地叫了一声。
韩岁晏呆呆地站着,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靠近还是该远离。
这么多年,明明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怎么现在还是会被触动。
可能人都是健忘的,伤疤还没好就先忘了疼。韩岁晏无奈地想着,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清醒,也不打算听下去了,悄悄返回了房间。
自始至终,祁燕睢都不知道韩岁晏来过。
*
清晨,祁燕睢醒得很早,他先下楼买了早点。
今天他轮休,他突然很想去韩岁晏工作的地方转转,看看他是怎么拍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