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一直以为神仙是万能的,今日方知神仙也会受伤,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润玉离开后,锦觅看着星月交辉的夜空,双手合掌、虔心十足地向上天祈求:“老天爷,阿玉神仙太苦了,求求你让他们母子团聚,求求你保佑阿玉神仙得到幸福吧!”
从儿时在梦中见到润玉时起,润玉在锦觅眼中,一直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气质和模样,他眉眼温和、气质沉静,一直温柔待她,以至于锦觅一直以为他是个生活很幸福的神仙——毕竟只有自己过得幸福,才会温柔宽和对待他人呀。
可今日听了他儿时的往事,才知他幼时竟过得那么苦,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疼痛和苦难之后,他非但没有长歪,没有变成恶贯满盈、坏事做尽的恶人,反而成长的如此优秀,让锦觅对他既感到敬佩,又更是心疼。
她再次诚心祈祷:“老天爷,请务必保佑阿玉神仙顺心遂意,喜乐安康!”
“师父?”不远处的回廊上,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随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师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名叫双华,是锦觅十日前在山匪手中救下的小姑娘。
半个月前,南平侯如旭凤猜测的那样,里通外敌,暗中给凉虢人送信,信上说要联合他们,让他们大军压境,届时,他会说服熠王御驾亲征,到时他们里应外合,正好半路除掉熠王。
旭凤将计就计,带兵亲征。现在双方估计都在抓紧时间赶路。
锦觅作为旭凤的御医,本是要随行守护熠王安泰的,但旭凤认为自己身上毒素全除、百病全消,不需要她一介女流之辈跟着到处颠簸,于是让她留守熠王宫,替旭凤稳住后方。
熠王宫中实在无聊,锦觅除了偶尔乔装改扮出宫义诊,再就是背着竹筐上山采药。双华就是锦觅上山采药时,偶然在山匪手中救下的。
小姑娘亲眼目睹爹娘惨死,自己又险些丧命,惊吓过度生了一场重病。锦觅费力将她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但小姑娘病好之后,只记得自己名叫双华,其他记忆如同过眼云烟,被忘得一干二净。
锦觅怜她身世凄苦,又见她无依无靠,打算将她送回圣医族新址,让她与族中同龄的小姑娘们一起学习医术。但小姑娘却像是有有印随效应的小动物,对醒来第一个见到的锦觅十分亲近,简直是黏人到恨不得如厕都一起。一提到要送她去圣医族,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离开锦觅就是要她的命一样。
锦觅见状只好将她留在身边,又见她聪慧能干,于医术一道很有天赋,在惜才心理影响下,将小姑娘收为了自己的首徒。
或许是首徒的原因,锦觅对她十分重视,不仅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诲,更是处处呵护。宫中见过师徒俩相处情景的宫女内侍,私底下讨论说锦觅把徒弟当女儿、妹妹养,对双华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为师睡不着,出来散散心。”锦觅转身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高的、身板瘦削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让她陪自己坐到院落的石凳上,“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师父,徒儿害怕。”小姑娘身体轻颤,脸色略显苍白。
“怕什么?”锦觅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看到她脸上有着一些竹席压出的睡痕,眼角有些通红,明显一副哭过的模样,锦觅柔声道:“又做噩梦了?”
“嗯。”小姑娘靠过来,双臂紧紧抱着锦觅,一副生怕她消失不见的依赖之情,声音里带着哭腔,“师父,我梦到我对你大不敬,我……我竟然给你下毒,害得师父毒发身亡。”
“师……师父,梦里的我太坏了,太坏了……”小姑娘把头埋在锦觅肩膀,一道道热泪湿透锦觅的衣服,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后悔、愧疚、难过……种种心情糅杂在一起,“师父,我不会像梦中那样害你的,我一定不会害你的,师父,你相信我好不好!”
“傻孩子,梦境都是相反的,”锦觅环抱着她,“双华放心,师父没事,师父好好在这儿呢。”
双华恳求道:“师父,我只有你了,你不要不要我,师父,你永远都不要丢下我好吗?”
“师父怎么会不要你呢?”锦觅好笑道,“双华这么乖,师父就是放弃自己,也不会不要你的。双华乖啊,不哭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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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听了锦觅的话,当即再次前往洞庭湖底。
彦佑看到他不甚意外,歉声道:“干娘性倔,还请大殿海涵。”
润玉微微有些失落,“无妨,几句话,在这儿说也一样。”
他跪在洞府前,朝里头的生母道歉:“昨日孩儿对母亲说了很多重话,孩儿心中深感不安,孩儿离开之后又忆起一些旧事,这才知道,是孩儿错怪了母亲,原来不是母亲遗弃了孩儿,而是孩儿抛弃了母亲。”
“当时年幼无知,一定伤了母亲的心,孩儿惭愧,如今久别重逢,得见母亲康泰,还有两位出类拔萃的义弟,承欢膝下,代为尽孝,孩儿心里实在高兴得很,也自责得很。”
“孩儿今日不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孩儿相信,总有咱们母子相认,得享天伦的那一日。”
润玉朝着里头的母亲三叩首,又见母亲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他只能转身离开。
彦佑想要给他打打气,便也跟着他一起离开。
“大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往洞庭湖面走的路上,彦佑鼓励他,“我定会努力促成你与干娘相认一事,大殿,来日方长。”
“彦佑,母亲那里,有劳你多费心了。”润玉欣慰的看着他。
“有我在,大殿放心吧。”彦佑顿了顿,开解道:“大殿,干娘并非顽固,只是眼下有些事情不方便详说,大殿莫要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