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寒夜静寂,屋里只能隐约听见不远不近的海浪哗声,月光透过雕花窗格投射在地上和家具上,兰蒂芙躺在由长椅和扶手椅加上个矮脚凳拼接而成的“床板”几乎不敢翻身,生怕一动弹这床就散架了。
所以她只能扭头看向睡在地上的艾沃尔。她果真如她所言取来睡袋睡地上,还离那个据说也有不少跳蚤的地毯尽量远些,她与兰蒂芙之间有一臂多长的距离,兰蒂芙除非下床否则碰不到艾沃尔,这让她莫名感到一丝寂寞。
艾沃尔为了不被光晃醒,所以特意把自己移到了只有下半身能被月光照到的位置睡。即便如此兰蒂芙依然能从蒙昧的夜色中辨认出她棱角分明的面庞和灿亮的金发。艾沃尔早已熟睡,睡相也十分安稳,兰蒂芙印象中她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连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都不曾有过。
兰蒂芙越望着她,想要同她更近一些的冲动就越发强烈。她总是忍不住反复回味那个凌晨她在床榻上离艾沃尔最近的一次经历,通过指尖回忆藏在昏暗光线里小心翼翼的触碰和忐忑不安的悸动,只越发感到意犹未尽。
我为什么……
是因为太冷想要取暖吧,兰蒂芙给自己找了个挺合理的理由,无论是彼时还是此刻,屋里都寒冷彻骨,兰蒂芙躺到现在还感到脚凉得发麻。
于是她开始想象起来自艾沃尔身躯的温热暖意,想象她的臂弯和手掌……
兰蒂芙能清晰感到自己脸上微微发烫。
真的只是想取暖吗?
兰蒂芙脑海中有个声音这样询问自己。
她突然发现她自己也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有一点兰蒂芙仍然可以确定,那就是——
跟艾沃尔呆在一起确实令她感到安心又放松,她宁可像现在这样跟艾沃尔一人躺一边,她隔着月光和飞尘望着熟睡的她,心绪随着海浪的节奏起起伏伏,也比跟西格德窝在同一个被窝里强,哪怕那个被窝干净清新,没有跳蚤。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承认,导致她今晚失眠至此的“罪魁祸首”,就是她与艾沃尔之间这段既远又近蠢蠢欲动却到底无法克服的距离。
但兰蒂芙甘之如饴。
还是那句老话,在艾沃尔这里彻夜难眠也比睡在西格德身边强。
*
顶着清晨寒风来到海边的兰蒂芙,已经看到西格德驾着腿靠着长船船舷,跟几个朋友边聊天边等待她。兰蒂芙之所以确定对方是在等待自己,是因为她刚走进脚步声能被对方听见的范围里,西格德就抬起头看向她并皱起了眉头。
兰蒂芙心中还是难免忐忑不安,要她说服自己西格德完全不在乎她昨晚扔下宿醉的丈夫在别人屋里过了一夜——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妹妹——兰蒂芙也办不到。她的母亲从小就言传身教了不少“为妻之道”,婚前更是对她进行了几天几夜的加急“培训”,昨夜兰蒂芙的行为可以说是明知故犯。
“所以,”西格德起身走到兰蒂芙跟前以姑且还算轻松随意的口吻问道,“你昨晚在艾沃尔那里过夜?”
“不然呢?”兰蒂芙脱口而出,“你觉得我还会在哪里。”
“我没别的意思,”西格德挑挑眉表情开始变得不自在,“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讨厌酒味。”
兰蒂芙绷紧脸沉默片刻承认了:“是啊,特别讨厌,尤其是满屋子里都是又因为太冷不能开窗的时候。”
西格德挑挑眉表情更加微妙了:“那可真尴尬,我是个无酒不欢的人。”
“没什么尴尬的,”兰蒂芙挤出个十分不自然的笑容说,“我无意干涉你的爱好。”
说完她就绕开西格德往长船走去。
“是吗?”西格德转过身拔高声调摊开手问道,“我该感谢你吗!”
兰蒂芙嘴角抽了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上了船心里满是忿忿,天知道她早上纠结了多久最终还是选择走向西格德的长船。昨晚一夜未归还能托辞说是受不了酒味,出发前刻意不上丈夫的长船就难免落人闲话了。
西格德果真按照惯例在长船第一排给她留了位置,兰蒂芙左右看看,果然戴格也在这排,他还冲她微笑招呼。
兰蒂芙挤出笑容应付过后,扭回头深深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