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出,不知徐的话不像是质问,是再寻常不过的交谈,好像只想要一个回答,就是这最为平静的声色,才最叫人心慌。
“我从未亲口说过我不记得...”林观鹊唇边带笑,眼尾却埋着苦恼。
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敞开大门待人问候。
“哼...”不知徐溢出一道口齿不清的轻嘲,问出她心里最猜不透的事:“我一直很好奇,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作什么...”
林观鹊欲要开口:“算...”
当然算很喜欢,很重要的人......
可不知徐的话来如暴雨,淹没河堤,跟着堵住她来不及出口的陈词。
“为什么你想要我便能要得...你想弃我也能弃得...说走就能走,想了就又把我找回来...
最后...再当作以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林观鹊,你可有片刻尊重我?”
不知徐原还能稳住声,越到后边话音越急,腔调显得湿润,心绪浮动后心脉遭到牵连,连跟着气息愈重。
若是真忘记也就罢了,偏偏就是心知肚明地抛开过往,装傻来骗得她心甘情愿地团团打转。
凭什么林观鹊要什么得什么,她却要受制于林观鹊时有时无的喜欢。
“吭...”终是心里的痛加剧,叫不知徐更受不住。
她原先也猜过,也许林观鹊记得,可她也有过试探,都被林观鹊不遗余力的带过,不承认,也不作否。
甚至还时而莫名提及过去,问些问题装作不知,一直将她的猜测带向错误的一处。
便是这般将她骗得留在这里,她还当过去已揭,老实做本分的事。到头来居然是个被人耍玩的乐子...
本想同人好好说,偏生诸事杂糅,叫她都没法给林观鹊作解释。
“阿徐!”
林观鹊更紧张地稳住不知徐伤势,将余下的神力悉数灌入不知徐心口。
应是实打实的波及到伤处,不知徐额前汗水细密,始终不转头看她,令她更是焦心。
这神力似能传递所感,林观鹊心间跟着受痛,听得那般话,还得再加剧感受。
“阿徐,我岂会不尊重你。”
林观鹊眼下无法,只得说出过去的打算:“当初寻你上界的过程,其实有很多空隙可以被回拒,你愿意来,我自然开心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不怕承认我记得,也在等你亲口问我。”
她晓不知徐的心气,所以绕了一大弯子给不知徐递了个扶梯,并非没有机会说不愿,不知徐未拒绝,顺风上行,总会有些想来的心思夹杂其间。
随着不知徐在身边日子渐长,她更不愿放手,哪能再主动提过去的事情叫人落跑。
未理清的往事,是一道绊倒两人的坎,她始终都知道。
“哼...”不知徐哼笑,话里有气无力,要说亲口问,她确实有诸多事情拦于上下唇。
但此事分明不是她的过失,她岂能拿脏水向自己浇淋,“你总能把矛盾的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分明就是你的错处,非要祸水东引。”
“好,好!”林观鹊不再去辩驳,比起争个对错,她更担心不知徐的身子,顺着话就哄:“是我的错处,是我,是我。”
林观鹊还是将自己恢复成半撑起的姿势,脑袋悬空,看向不知徐偏向的那侧。不瞧不知道,这会便见了枕头上大片的泪渍,和还在外溢的源头。
怎么哭了...林观鹊心慌意乱,她丝毫听不出哭腔,竟然将人晾在这里这么久...
她从床头挥来一方帕子,裹上指节,小心擦拭蘸取那些晶莹珍珠,虽光色昏沉,可她却将这些看得尤其清楚。
不知徐本就病态凸显,这会的美人垂泪更惹人揪心,林观鹊什么都抛去脑后,只想让人好受的法子。
她的态度在不觉间更温更柔:“瞧你,痛成这样...等你好了再好好怪我,那时你说什么问什么我都不会躲。不过现在你伤太重,就先不同我置气了。”
怎得又在被人安排...不知徐气急,捡着推人走的话说:“你不在这,我就不会难受了。”
两人抱得近,姿势亲密无间,在这拒人千里之外的话里显得着实突兀,可不知徐动弹不得,林观鹊偏不撒手,使得气氛诡异,却始终没人后退一步。
林观鹊自然听得出驱逐,可她岂会就此作罢,故作为难:“可...这是我的寝殿...你的伤势也不宜挪动。”
退一步来说,她又岂会放心不知徐单独在殿中?
相对沉默许久,林观鹊安静地给人拭去接连蹦出的泪珠,偏生满目的焦虑痛心没瞧在躲开视线的女人眼里。
不知徐身骨难受不说,眼下还有更麻烦的事,她只觉得妖脉膨胀快要冲出。
偏偏有个这么没眼色的人,她无可奈何,只能将眼下的一切通通怪到将她弄来这里的始作俑者,夹挟气恼:
“林观鹊,我讨厌你。”
偏偏语气稳定的出奇,怎么听都不像假。
她...她讨厌...她讨厌我吗?
林观鹊气息闭塞一瞬,心脏被搁在棱角分明的冰渣上翻滚,不致命却痛不欲生。
不行...不可以讨厌她...不可以...
纵然心里翻江倒海,林观鹊但还是维持了面色冷静,言语温和:“伤好之前,你还需要我,所以,不可以讨厌我。”
这半恳求半命令的话脱口而出,不知徐简直是两眼一抹黑,带着虚乏的嘲意向林观鹊转来,
“我讨厌还要你说可不可以?”
林观鹊温柔拭去方才没擦到的部分泪意,对着那双深红的眼睛,声若夏时风:“这个不可以。”
如此重要的事,若真妥协了,哪里还是林观鹊的个性。